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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轶事

发布时间:2020-05-05 10:18:14 来源:潮州信息网

□ 黄国钦

两千多年前的广州,真的带给人许多遐想。我总是在琢磨,那些先贤,给广州,带来了什么?!

任嚣真是一个开疆拓土的先人,他带给广州的,不仅是一座城池,还有远见、胆魄。

远见和胆魄是两种范畴,并不容易兼而有之。任嚣却把远见和胆魄,运用到了极致。公元前210年,秦始皇东巡会稽,病死沙丘,二世元年七月,陈胜吴广起义。

任嚣当时扶病,面对如此突发事件,他没有丝毫迟疑马上反应——独召龙川县令赵佗到番禺,告以天下形势,并嘱托后事。任嚣说:

闻陈胜等作乱,秦为无道,天下苦之,项羽、刘邦、陈胜、吴广等州郡各兴兵聚众,虎争天下,中国之乱,未知所安,豪杰叛秦相立。南海僻远,吾恐盗兵侵地到此,吾欲兴兵绝新道,自备,待诸侯变,会病甚。且番禺负山险,阻南海,东西数千里,颇有中国人相辅,此亦一州之主也,可以立国。郡中长吏无足与言者,故召公告之。

任嚣的远见与胆魄,就是找一个胜任、放心的合作者继承者,告诉他,马上发兵据守五岭通道,切断交通,杜绝任何作乱的军队乘势进入岭南,保一方平安。岭南有地理优势,也有人才储备,不得已的话,立国自治。

接着,任嚣一系列动作,发布通告,把南海郡尉的职守和印信交给了赵佗。又两年后,公元前207年,秦二世三年,任嚣听到赵高杀死二世,子婴捧传国玺出降,秦朝灭亡,溘然而逝。

是年,赵佗30岁。又四年,赵佗击并桂林、象郡,建立南越国,自立为南越武王。

赵佗的这个举措,后人有种种评说。但是,在那样的历史关头,换做你呢?

作为广州的后来者,我非常喜欢这位岭南的先贤,你看,他完全不拘一格,用财物与东边的闽越,西边的夜郎、句町睦邻,又以攻为守,出兵攻打长沙,使南北划岭分治。对内郡县制和分封制并行,允许越族部族自治,汉越通婚,越人出仕。他自己又以身作则,弃冠带,魋髻箕踞,从日常生活和习尚方面与当地族群融合,消弭隔阂。经济上他请戍守的移民示范,大力推动农牧业和手工业生产,变越人渔樵猎捕为定居生活。还有什么比和平稳定、生产发展、生活改善更能让人心诚悦服呢!

心态奇好的老先贤,活了102岁,在位67年。历经了秦始皇、二世、汉高祖、惠帝、吕后、文帝、景帝、武帝八朝,于公元前137年、武帝建元四年去世,在越逾82年。

赵佗走了,给我们留下的,仅仅是一座南越王宫博物馆吗?

南越国的灭亡,又有什么历史教训?古老的中国,为什么每一次政权更迭,就要放一把大火,人类的文明,不能让它存续下来吗?

不知怎么回事,还是要写到它。本来,一个王朝的终结,还是不写的好。

吊诡的是,那五路大军,一直在我的脑海里盘旋。奇啵,也是五路大军,真让人不能释怀。汉武帝真是千古一帝,与善骑射的匈奴比拼过骑兵,现在,又要与擅水战的南越比拼水军。五路汉军沿着水路朝番禺进发。第一路以卫尉路博德为伏波将军,从长沙国的桂阳下湟水,自今湖南进入广东连州,沿北江到石门。第二路以主爵都尉杨仆为楼船将军,出豫章郡,下横浦关,从今江西通向广东南雄至北江。第三路以归义侯郑严为戈船将军,第四路以归义侯田甲为下沥将军,在湖南零陵分二路,戈船将军通过灵渠下漓江,下沥将军取道富川江、贺江顺流,二军在封开江口会合,沿西江直通番禺。第五路以驰义侯何遣率巴蜀的罪人和夜郎的军队,自贵州沿牂牁江从红水河达西江。一场由南越国宰相吕嘉挟南越王、杀汉使者、擅权乱政、谋私误国的不义之举,终于酿起祸端。公元前111年秋,珠江大战,番禺城破。

行文至此,我才恍然,脑海里盘旋的,不是五路大军,是船和珠江,是船和珠江对于广州的命运。

珠江北岸的岸线,自这次大战以后,是渐渐地南移了。

先是移到了今西湖路一带,晋代,又移到了惠福西路北,唐代,岸线移到了玉带濠一带,宋末岸线又移到了一德路、万福路,清初移到了北京南、珠光路,还有……

岸线一次次的南移,江面一次次地缩窄,真应该坐下来,好好思考它的因果、祸福、利弊。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真佩服古人,早早地就懂得利用河流,征服河流,驾驭河流。南越王宫博物馆里,有一处秦代造船遗址,三个造船台,由北而南,枕木、横阵、滑板、墩木,一一具备,还有弯木地牛,等等。《山海经》曾记载:“番禺始作舟”,说的就是岭南,最先发明了造船术。秦代造船遗址,恰好做了一番物证。看官你想想,在没有公路、铁路、航空的时代,河流和船,对于人类,对于城市,意味着什么。而一个秦代造船遗址,对于远古的人们,对于远古的城市,又意味着什么,说明着什么。

北京路西拐,西湖路南侧,还有一处遗址,也与珠江有关。这是一处水闸。埋在地下两千多年了,有一天忽然被惊人地发现。水闸我去看了五六次,越看越有滋味,越看越有兴趣。为什么呢?我们看过石砌的水闸,看过混凝土的水闸,就是还没有看见两千多年前夯土垒木的水闸啊。我弯腰瞧瞧那些硬得像石头的凝固的夯土,换个角度,侧个脸,再琢磨那些横一根竖一根垒在夯土里面的原木,干什么的呢?

考古的人们高兴,说据此可以确定南越国都城的南界,一个精准的坐标。水利的人有点失望,说原理跟今天的水闸一模一样,没有什么稀奇。

我倒是开心地笑了,原理跟今天一模一样,你说是古人聪明智慧,还是后人两千多年裹步不前?

回头再说一说秦代造船遗址。这个遗址有过争议,有人认为,这不是造船遗址,是别的其他的遗址,但争议之声显得格外空泛乏力,就像一个人在自言自语自说自话。不管怎么说,遗址是一个客观的存在。我呢,更看重的,是它的标志性意义。

最先发现秦代造船遗址的不是当下,而是460年前。《广州城坊志》和《广州轶闻》,均转载了明末广州学者黄佐编簒的《广东通志》里,一条极不起眼的记载:

嘉靖戊午十一月,广州城隍庙后五丈,有大榕树,颓朽久矣。其根下壤又丈余,有穴。道士扣之,其声洞洞然,曰:“中必有藏物。”发之,得桬木板数十片,皆两两相对立,多不可致,且近神像,乃封之。盖唐宋以来完缮橹板干也。

黄佐的故居在今北京路青年文化宫,距城隍庙只有一二百步,记载当为亲眼所见,黄佐的学识更让人佩服,仅凭目测,即能明确指出,这些霉烂的木片,是修缮船橹所用的材料。只不过,年代估得保守咯。

从造船遗址还要再说到南越国水师,那是一支庞大的水师噢。那一天楼船将军杨仆下令攻城,城破,南越王及宗室、官宦,踪影全无。

这就匪夷所思。

后来探马报,吕嘉挟南越王赵建德、王室、朝廷,逃亡海上。

吕嘉的打算,未尝不对。一个王朝,总有它的几十万军队。汉军径取番禺,南越国大军,大多赶不及勤王。现在退避到海上岛屿,总还能喘息、歇气,寻余地周旋。

我也觉得,此行有可操作性。

奈何天不助也。吕嘉一行来不及舶到海上,汉军已循迹追至。结果你知我知,南越国覆灭,吕嘉被杀,赵建德被俘。

这最后一战的详情,史籍无载。

但对于楼船将军杨仆,司马迁称之为“酷吏”,屈大均评之曰“惨暴”,让人悬想。

悬想归悬想,问题却不容回避。以越族人为基本兵源组成的几十万南越国军队,特别是擅长水战、擅长造船的水师,哪里去了?

让人搓掌踱步,百思不解。

答案终究慢慢浮现。失去了号令指挥中枢之后,除了投降者,不管是暂避风头,还是图谋东山再起,身在兵船上,能去哪里呢,只能按越族人吕嘉的预先设定,逃亡海上。日后广东独有的民系——疍家,十有八九就是由于这场战争而催生。

闲暇时间,我们披阅书册,踯躅古迹,回味历史,咀嚼的总会有苦果。汉越战争那曲悲歌,几多年后,依然余音袅袅。

此后数百年,史书上不见这批逃亡者的踪影。倒是《晋书》中寥寥数十字,仍依稀透露出个中的讯息:“广州南岸,周旋六千余里,不宾服者五万余户。”

民间,疍家的传说、故事,不绝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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