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一片月光

□ 青果

我痴迷一片月光已经很久了。

我的脑海里经常出现这样的情景：空旷的青草地，远处是一所小房子，小河在门前弯弯地流，蓝色的天空下，养着一片月光。这情景仿佛是一个梦，使我恍惚，待要追忆，却又无迹可寻，只剩一片白月光。

月光幻化成了记忆，记忆又幻化成月光。

月光诞生，以天空为床，用黑夜供养。这颗璀璨的明珠，不与星日争光辉，不跟云霞竞霓裳，不和雨露争宠幸，永远高高清清，淡淡恬恬。

如果月光有故乡，那一定是在乡下。在开阔的田野深处，在村口的大树上，在小河潺潺水流中，在灰色的屋脊上……

我时常呵护一片片月光，供养着。那些有月光的晚上，它们的千手千脚爬满我乡下的院子，爬上斑驳的院墙，探过木窗户，泄在地上，铺在我的床上，洒在我的身上。月光一路从远方赶来，在墙上、地上，在床上把身子舒展轻盈了，俯下身子就能闻到它们若有若无的气息。我屏住呼吸，不敢拉灯绳，我知道，只要灯一亮，月光就死了。我安安静静地坐在院子里，或者本本分分躺在床上，沐着月光，偷偷看它们的脚步悄悄挪移。我甚至伸出双手捧起月光，试图把它们养着，贪婪地希望它们一路陪着我。可惜这个愿望总是落了空的。昼像个无形的白衣杀手，把月光慢慢地，于无知无觉中揉溺。我曾经无数次亲眼看着它们从东边开始厮杀，最后月渐行渐远，淡化陨落在西窗。

可惜，能看到月光的人不多。心怀月光的人更少。难得有一扇窗愿意再打开迎接一片月光，难得有一个人愿意再抬头看看月光，人们热衷于追浮名逐功利。

真正的月光源自野生，长在荒郊野外，出没山林湖海，再没有什么能比月光更能守住寂寞寒凉，能把云看淡风看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