龅牙妹

□ 吴佳佳

龅牙妹不叫龅牙妹，她有一个很美的名字，叫伍香妮，像她的脸和身材，清秀又柔媚。唯一不足的是，她有两颗龅牙。是两颗门牙，微微突起，抵在唇下，不肯联合起来，“各自为政”，上唇与下唇之间有一条极宽的缝隙，足以卡住一颗瓜子。对于一个刚读初中的女孩来说，那两颗龅牙就像一枚含在唇下的惊雷，暴烈而无声。

龅牙妹八岁那年换牙。换牙的时候，乳牙还未脱落，新牙欲长未长，牙龈发痒，香妮忍不住用舌头去舔、顶，缓解痛痒的感觉。乳牙脱落，新牙长出，不痛不痒了，她依然习惯没事就用舌头去顶、舔。久而久之，两颗门牙悄然突起，至几欲腾飞的模样。待父母发觉，为时晚矣。

每当听到小朋友指着她嘴里的龅牙，喊：“好难看！”她就眼泪汪汪，很不开心，再也不敢用舌头去抵牙齿了。后来，她看动画片连续剧时，喜欢上动画里一个叫图图的小男孩，图图喜欢小兔子，她也喜欢兔子，图图说话有些嗲，她也模仿图图的说话腔调，更让她觉得暖心的是，兔子和图图都有跟她一样的两颗大而龅的门牙。没人跟她玩的时候，她就跟动画片里的图图和兔子一样玩耍。

四年级那年暑假，香妮跟小伙伴溜到村里的小河洗澡。一开始，两人在小河里玩得很开心。可当两人游到小河中间，小伙伴腿抽筋了，她拼命在水里挣扎，却越挣扎，越下沉。香妮有些怕了，不敢接近她，怕她把她也拉到下面去挣扎。又很担心小伙伴，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小伙伴身上的裙摆朝她飘了过来，顿时灵机一动，伸手扯了裙子用力往岸边游。毕竟人小力气小，离岸不远的时候，手不小心一滑，裙摆掉了，眼看小伙伴又要沉到河里去了。香妮急了，手脚并用扑进河里，抓住了裙子的一角，用嘴咬住。这时候，因嘴里还有河水，只能微张，于是，小伙伴棉麻料的裙子刚好被两颗龅牙卡住了。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来了两个大人，把香妮和小伙伴救上了岸。

后来，小伙伴的父母特意带着礼物到香妮家表示感谢。还说，如果有谁叫香妮龅牙，就替她揍他。香妮笑了，两颗龅牙像长了翅膀的天使要飞。

有一个春天，下午上课的时候，香妮感觉很困，上下眼皮老打架。她怕老师发现骂她，便挣扎着站起来，试图把瞌睡赶跑。站了一会儿，瞌睡没那么重了，却依然很迷糊。正在这时候，香妮右侧有一个男同学也站起来了。香妮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那男同学虽然站起来了，上眼皮不听使唤撑不起来，可下眼皮硬撑开。或许于是上下眼皮一直在打架，打架的喜果是眼白总比眼球露得多，样子很狼狈。香妮见了，愉快地笑了。那是一个很怪异的笑。香妮的笑，又恰好被男同学看到。男同学浑身一激灵，瞌睡跑了，男同学醒了。男同学为了感激她，竟回敬她一个微笑。那个笑容里充满感激和搞怪，被香妮迅速捕捉到了，于是，香妮的心里产生了化学反应，瞬间神清气爽，瞌睡也无影无踪了。

那天，香妮第一次踏进初中的门槛，步入了重点学校的实验班，心情特别好，话多，笑也多。尤其向新班主任报到时，面对老师的甜美笑脸，她笑得尤其开心。正是这一笑，两颗龅牙便迅速在全班新同学面前暴露无遗。很快，“龅牙妹”成了她的外号。她一点也不介意，总自嘲，“我龅牙妹”怎样怎样，一点也不比别人来得宽容。渐渐地，别人也见怪不怪，反倒因为香妮的开朗和自黑越发喜欢她。

大学毕业后，香妮跑去某影视公司自荐做演员。因为她有两个识别性很强的龅牙。公司老板录取了她，也是因为那两颗可爱的龅牙。

后来，龅牙妹因为嘴里那两颗随时要展翅飞翔的龅牙，认识了影片公司最帅的男人，成了结婚对象。婚后，生了一对儿女，男的像爸爸，帅气；女儿像妈妈，美丽，嘴里没龅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