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的声音

□ 王瑶宇

自然界的许多事物都有声音，比如风有风声、雨有雨声、雷有雷声。哲学家说，文字是思想的物质外壳，那么文字作为一种物质，想必也是有声音的。

文字的声音像什么呢？文字的声音像流水。犹记得好几年前，我在书店觅到一本浪漫主义风格的书，读之，作者的文字大开大合，可谓文不加点、行云流水；读完，我感受到了一种神奇的顺畅，毫无阻滞，仿佛有一条河流不断地在我的心间奔涌。这时，当我静下来，耳畔便听到了声音，一种流水声，气势磅礴，浪花高耸。

古人似乎也听到过文字的声音。唐代诗人陈子昂在评论其朋友诗句的时候说：“骨气端翔，音情顿挫，光英朗练，有金石声。”可见，陈子昂在朋友的文字里听到了一种金石声。我也听到过金石声，它们敲击或者撞击起来，咚咚咚、邦邦邦抑或当当当。这是一种响亮悦耳的声音。陈子昂是极其推崇这种富有金石声的文字的，他认为从中可以窥见作者坚定的立场、骨气与人格，反之，则是一副娇柔庸俗的媚态，这样的文字，听之，则是靡靡之音，使人萎靡不振。

我还曾听见文字的声音哔啵作响，像木炭在红透天的火炉里不断地煅烧似的。那是五年前的一个夏夜，在读完小仲马的名作《茶花女》之后，我的心绪漫天飞舞，久久无法回归于现实。我躺在床上，秒针滴滴答答，书里的文字不断地发酵，使我在床上辗转难寐。我翻到左侧，耳边是悲剧的声音，待我翻到右侧，耳边亦是悲剧的声音，仿佛全世界都充满悲剧的声音，哔啵作响，温度极高，火辣辣的。

有人说：音乐是语言的最高境界。而阿根廷大作家博尔赫斯说得更宽泛、更笃定：音乐是所有艺术想要达到的最高境界。大抵就文学而言，作者的写作才能越高，想必他笔下文字的声音就越奇特动听。在图书馆，每本书籍里面的文字几乎都在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金声玉润抑或清音幽韵，炳炳烺烺抑或绘声绘色，掷地有声抑或雷霆万钧……

读书就是读文字。文字是书的基本构成单位，是作者内心深处最想吐露的话。读书就是与古今中外的作者交流、商量、沟通、议论、探讨，听见声音，不足为奇，听不见声音，反倒是怪事一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