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塘花开梦故乡

□ 陈玉莎

“月光光，秀才郎；骑白马，过莲塘……”故乡里这歌谣仍在代代传唱着，每到夏天，我总能记起贴着屋后的那片莲塘。因是贴着屋后，故而占尽了赏莲的天时地利。

记不清从几时开始，那塘里便开始生出些极小极小的小油绿点来，星星点点地辍在水塘面上，乍看以为是塘里的浮萍。小绿点慢慢地变大，变多。最后，那绿色的小点儿便长成了大圆盘，一叶叶挨着铺在水面上，绿绿的泛着油光。这绿叶堆里，也不知不觉中冒出许多也是极小的花苞。只一场夜雨后，花苞吸足了水般鼓胀了起来，有好些已微微裂开着，透出花瓣的色彩，或粉色或紫色或白色。隔窗望去，远处些那吸足水的花苞像塘里立着的彩色小灯泡，又像倒立着蘸满了彩色墨汁的毛笔尖。让人直感觉一场生命的奔放即将开始。

渐渐的，花苞都在水塘面上一个个的轻轻地舒展张开来了，那粉色的，淡紫的和白色的莲花，错落着开放在莲塘里，它们的花蕊皆是淡黄中透着花瓣的色彩。我看着它们每日里静静地惊艳艳的贴着开在水面上，开在一片油绿的圆盘里，开在一片并不太高的芦苇边上，也有一些掩映在岸边的芦苇丛中。各姿各态竞相开放，我总不由联想到阿婆讲古说到的由天上下到凡间的仙女。有风吹过时，远远就总能闻到阵阵馥郁的莲香，从窗外溢进了屋里，让人神清气爽极度舒适受用。

记得挨着窗户摆放着一张破旧的八仙桌，但并不作祭供时用，倒像专门为我摆放在那方便我吃饭，看花的。说来好笑，每每微风传送莲花香味的时候，我没事总喜欢站着趴在八仙桌上，朝着窗外的莲塘用力地呼吸着，希望多闻进些这花的香味，觉得心里特别舒畅。阿婆看见常走过来，笑着用手指直戳我脑袋轻骂，真是“昂唆唆”（客家话，傻的意思）

南方的夏季，天光得极早。我也常早醒着，起身便推开窗户，要看看窗外的莲花有几朵开着，几朵还睡着。

夏日的清晨里，莲塘也是确赏心悦目，蛮让人迷恋的。微风正好中，几缕阳光从塘边的芦苇丛里射进莲塘，像一道道金线映入水中，又在水中影影绰绰相融后折射出的水光的潋滟。这晨光好似将塘面轻轻抹上了一层薄媚的胭脂色，熏染着一朵朵犹带着一些睡意的莲花，使得那粉的更生着些妩媚，紫的生更着了些高贵，白的也更生着了些圣洁。满塘的睡莲，或含羞待放，身姿款款如温婉腼腆的少女，或欣然怒放，仪态万方如风韵脱俗的贵妇。或盈盈盛开，千娇百媚如顾盼生辉的佳人。不做作，不招摇，更不轻浮。也不染世间纤尘或静仁水面或轻轻摇曳都有着各自独特的淑姿与风情。白色，粉色，淡紫色，与水中的倒影在柔和的晨曦里相映映辉，成醉人的画卷。总有些未眠的青蛙蹦上莲叶呱呱呱轻唱，也总有早起的几只水鸟轻轻游进莲间，惊动着的水中的鱼儿也快活起来，游于田田油绿的莲叶间，游到莲花下，一起应景在这莲塘。我亦深深被陶醉其中。

入夜，莲早已不知何时悄然的拢上了它的花苞，如一个困倦的仙女静静的甜甜睡去。

月的清辉一泻千里，笼罩在水塘上，皎洁了那汪塘水，那片芦苇，那一田田莲叶更皎洁了塘里一朵朵枕着水波酣睡的莲花。若有清风吹来，那莲花也必跟着轻轻摇曳，让我总会有种错觉，感觉这塘面就像个摇篮，轻轻着摇着酣睡的莲。不需说，夜间的塘里总少不了声声欢快的虫鸣蛙唱，此起彼伏。合着塘里的一切，无疑也是一场视觉与听觉的盛宴。

夜更深沉着，这莲的色，莲的香，莲的意境与姿态如一阕诗行，夜色中静谧而优美。这景致将水塘描摹成一幅氤氲雅致的画卷，婉约着窗外的这夜，这月。常常一觉醒来，虫鸣蛙唱声已变小了，稀稀落落的。此时的我总要侧耳倾听着，倾听着，总想着或者真能听到想象中那莲微微的含笑着酣睡的呼吸声。

离开故乡多年，我仍时常因着些与莲塘似曾相识的场景想起那片莲塘，怀念着那片莲塘。那莲塘可还在，至夏可还如从前?若有天再相见的时候，可会记得从前那个“昂唆唆”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