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麦贤得

□ 麦贤杰

我的家乡在饶平县汫洲镇，几十年来我不论走到哪里，向人家介绍自己时，年龄大一点的人都会问，你是汫洲人吗？麦贤得是不是你的兄弟？

战斗英雄麦贤得的名字，在中国几乎是妇孺皆知的名字。因为出了个英雄麦贤得，汫洲也出名了。我也沾了不少的光。

是的，麦贤得和我是同乡、同学、同志，我跟麦贤得同岁数，他出生于1946年2月1日，农历为鸡年十二月廿八日。他比我早出生几个月，我称他为兄。在我们家乡的麦氏宗族中同属一个辈份，都属贤字辈。

我们的家乡汫洲就在海边，乡亲们世代都是以海为生，从事着海洋捕捞业，大户人家有自己的“虾米詈船”、拖网船；小户人家落海讨手溪、钓鱼、扛鱼、牵鸟，也有从事海水养殖业、打蚝、洗薄壳、牵钉螺、牵蚐、洗蚐，也有从事海洋运输的“大叹感”、“行溜仔”。走香港航线的称“行外航线”。贤得父亲阿记伯从事海洋捕捞兼海洋运输，阿记伯生了八男一女，贤得排老二。

在汫洲麦厝（麦厝：即麦氏，指麦氏宗族），贤得家是三房，我家是大房。我家住在麦厝祠堂边，贤得家住海边新厝（厝：房屋）。儿时我们一班小男孩一起玩耍，那时候海边的孩子玩耍也离不开大海。我们在海边沙滩上“掠特务”（一种捉迷藏游戏），一、二位小孩饰成特务，藏在海滩上正在维修或新造的小船里，其他人就捉迷藏，直到把他们抓到为止。或者在浅海上比游泳，打水仗，有时是一群对一群，有时是几个人对一个人，泼水泼到这个人“叫嫑敢”（投降）。碰到洗薄壳船回港起货时，一班小孩都是赤条条的背着一个笚，手里拿着一个从家里带来的网捞，把掉下海、浮上水面的薄壳捞上来，有时一次可以捞到十斤、八斤薄壳。海边的父母注重培养孩子勇敢和勤劳的性格，他们教会孩子学游泳的方法，就是“狠心”地把孩子直接扔到他站不住脚的水里，让孩子在水中扑通扑通地自己挣扎学习，在呛上几口水后，也就学会游泳了。

贤得和我一起在麦厝祠内的汫洲二小读小学，教我们的是从县城下来的张达瑞老师。达瑞老师口吃，教算术时，念“火车的速度”，念成“火车的、的、的、的、的速度”，一班小学生就跟着起哄，贤得是个带头者，小时候他就是一个调皮捣蛋家伙。他跟麦赛凤分坐同一张书桌，因为受封建的男女授受不亲思想的影响，在课桌中间划线之事至今记忆犹新。多年以后我跟贤得谈起赛凤，他仍然讲得清清楚楚，说赛凤对他有意见。1960年秋季贤得上了汫洲初级中学，隔年他辍学，出海上了钩钓船。放钩钓作业要到稍外的海，风浪较大，一般是傍晚放钓，天亮收钓，贤得在钩钓船练就了夜间跟大海搏击的本事。终将成就了他成为海上夜老虎的英雄。

贤得1963年12月当兵，入伍以后成为汕头水警区611护卫艇的轮机兵。1965年8月6日凌晨1时，在福建东山岛外对开的海面上，发生了中国海军和台湾反动敌舰的战争。我军611艇被敌舰炮弹射中，二颗飞弹在前后机舱中弹片四溅。麦贤得前脑被子弹射中，鲜血和脑浆流满面孔和机舱。经过战友简单包扎后，他清醒过来，以惊人的毅力从后舱爬到前舱，拧紧由于松动而导致停机的螺丝钉，恢复了快艇的动力。他以顽强的意志坚持战斗三个小时。最终台湾反动派的章江号和剑门号军舰被我军击沉，取得了中国海军史上第一次以小打大，以弱胜强的战争。麦贤得被国防部授予“钢铁战士”战斗英雄称号，受到了毛泽东和以后历届党和政府的最高领导人的接见。2017年7月28日，习近平总书记亲手授予麦贤得“八一勋章”。2019年荣获“国家荣誉称号”，麦贤得的名声又更响亮了起来。

作为新中国的活英雄，不论在参加战争的年代，还是在以后的工作、生活中，麦贤得都有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不论国内外形势如何变化，麦贤得始终不忘初心，紧跟党中央，传播正能量，年轻时帮人做好事，年老了关心下一代，以自己的模范事迹宣传教育青少年要志存高远，努力学习，将来为祖国建功立业。

贤得一家，在大兄贤庆和贤得的带动下，五弟贤哆，七弟贤佳，还有贤妹都参加了人民解放军。贤得生下一男一女，长大后都入伍当兵，儿子麦海斌还是第一批驻港部队的战士。贤得的一家是真正的光荣之家。

文化大革命期间，麦贤得一家也遇到不公正的待遇。有人污蔑麦贤得的钢铁战士光荣称号是林彪当国防部长时授予的，是个假英雄。贤得的母亲因为在村办加工厂工作，家里多养了几头猪，就被割资本主义尾巴运动批斗了。

贤得在汕头葫芦市疗养期间，我在县里工作。贤得身下的弟弟贤有当上了县革委会委员，常委，我们经常有联系，那时他住在黄冈河北岸的公房，我时不时就到他那里喝茶。贤得大兄贤庆转业在县里制盐局工作，我们也经常走动。他们兄弟姐妹从没有利用贤得的声望而做非为之事，都是过着普通人的生活。每年春节期间贤得兄弟姐妹回汫洲过年时候，我也会去看望贤得母亲阿呖姆，这时也能见到贤得，跟他说一、二句话，但因他脑部受伤以后，表达能力较差，也就没有办法谈很多话。

后来贤得调到南海舰队广州基地，我也到广州工作，工作的地点就在石榴岗，在贤得住的海军基地对面。部队分给贤得一套将军房，较为宽敞。我到过他的住处看望过他。但贤得平常多在汕头住，这段时间贤得在汕头，在玉枝嫂精心护理下，每天种花练毛笔字，身体好了很多。玉枝嫂是汫洲的好媳妇，也是全国道德模范，她把一生的爱全部献给贤得，无怨无悔，为贤得战胜疾病承担了常人难以接受的困难。受伤后的麦贤得一直保留伤前部队给他的毛泽东思想的教导，玉枝嫂也给他灌输了很多与时俱进的言行。

记得有一年，我和一位同事到汕头出差，去看望英雄麦贤得。临走时，他当场写了一幅字送给我的同事，还问他，孩子多大了？同事说：孩子还在读小学。贤得说，让他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要吃老本，要立新功。我笑了，对着贤得说，孩子那有老本可以吃。他讷讷地应答着：是、是、是。

近年来，贤得每年都到广州基地检查身体，我也都会去看望他。每次到他家，他都很高兴，亲自为我们冲茶。谈及小时候的故事，他也会激动起来，只是被子弹伤害了的头脑很难组织好表达的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