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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野访秋

发布时间:2020-09-24 09:30:14 来源:潮州信息网

□ 米丽宏

秋天的阳光,还是有着一种蛮力的,当我走在城外玉米地边的小土路上时,它直愣愣照着,一会儿就晒红了我的脸。

这才是上午9点钟,正午的日晒,不定怎么热辣呢。一定亮闪闪像刀刃,去刮动大地上的生涩。就这力道,足能将那些嫩黄淡绿,冶炼成有厚度的色调:乌青、青紫、青灰,淡黄、金黄、枯黄。它们多了一层光阴的沉淀,有种沧桑感,像人到壮年。

我们刚起身时,天麻麻亮,秋阳第一缕,拂上裸着的臂膊,还是有一些妩媚的。那时,树梢缭绕着淡淡的雾霭,树叶上集着凉凉的露水。树叶不承重,露珠扑沓、扑沓,落在了低处。阳光斜切着照进来,凸凸的露珠里,映出一个天高云淡的世界。

不久再去看,不见了,变戏法一样。秋阳之刃迅疾收割了露珠。

路边,愣头倔脑的草,睁开幽蓝的眼。野菊花,开了。

走过一块谷子地。谷子被阳光灌得有了点醉意,东摇西晃,簌簌索索,兴奋地耳语着。谷子和谷子之间,谷子和风之间,谷子和阳光之间,说得热闹,无休无止,细碎绵长。它们在诉说,在轻吟低唱,在一呼一吸。谷子香,发散出来,好闻。是原香,是毛香,是几分清醒几分醉的新粮之香。

我走过豆子地、棉花地、核桃树林、栗子树林……它们也都醉态朦胧了,这秋天的阳光真不“菜”。棉花炸开了荚壳、核桃崩裂了青皮,栗子的青蓬也笑得傻歪歪的,芝麻一节节撕开蒴皮。

我知道,那些豆子,熟透了会变得惊惊乍乍的。啪一声,把自己发射出去,一骨碌睡在落叶里,让你寻也寻不见。

种豆的人,熟知秋晒如酒,一朝就能把庄稼灌醉,谁醉过去都不轻省;所以,把握收庄稼的火候分寸,是个诀窍。玉米在襁褓里抱得严实,还不打紧。谷子、高粱、芝麻,这些对谁都不设防的庄稼,黄豆、绿豆这些虽内敛但充满激情的豆子,熟个七八分,就得往回收。摘豆,我小时候最喜欢干。挎着柳篮去摘豆,俯身弓腰,采采复采采。累了,直起腰,仰观天之蓝云之白。

俯仰之间,秋天渐渐往深里走。

棉花的脾气软又暖。坚硬的蕾铃被阳光破开,像我们拿小刀撬开一个核桃。一朵朵肥实、暄松的白,从“棉花碗儿”膨出来,松成巴掌大一团。棉田里,飘浮着一小朵一小朵白云。摘棉的人,腰里系着包袱,在田垄里穿行。摘满一包,用手托着,像怀着孕。他们鸭子一样回到地头,把一包袱棉花倒向布单子。一团白云,哗然飘落。

秋晒如酒又如刃,即便如刃吧,它也是在助力成熟;尽管它有时近乎尖刻,像严师,学生有一丝一毫的瑕疵也要督促、剔除;但不得不说,他的内心是慈悲的。秋风也是一样,哪只是威逼?它以凌厉的个性,推动着又一轮新生。

流连了小半天,午饭就在郊野的“农家乐”吃:嫩玉米,烤红薯,煮花生,山葱花烹小白菜,嫩核桃仁儿韭菜饺子。哦,这一餐都是新秋的馈赠。秋,被看在心里,吃在了肚里。

夕阳归程中,看到零星的槐树叶子,已在携风而落,飒飒然,哗哗然。秋天的微型名片,递给你我。忍不住,去落叶上踩踩,叶子碎得喳喳叫,像贝壳的破碎。

杨树,还保持着挽留的姿势,努力绿着,绿得有点僵了,就僵僵地绿着。不过,说不定哪一天哪一阵秋风,它们说黄,就一夜黄遍,步调整齐得像军队。

立秋一过,寸草结籽。脚边的每棵小草,都迎来了自己的收获季。黄蒿、莎草、野苋、红蓼、车前草、马齿苋、苍耳、狗尾巴草……褪下了青春华年的葳蕤,抱着草籽,摇在秋光里。

这是一个秋雨连绵后的周日,我在野外行走。看够了秋光秋色,饱晒了醇美阳光。我喜欢这秋日阳光,喜欢它的刃口缓缓划过皮肤的感觉。热,而不灼热;尖,而不尖厉。锋利的岁月之刃,令我感觉到中年岁月的紧迫。

因为这份自虐般的喜欢,我喜欢在秋阳下暴走;秋天的田野里,总有我不倦的流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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