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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花

发布时间:2020-10-19 10:17:10 来源:潮州信息网

林道远

太阳爬出了树梢,鸟儿结队飞向蓝天,鸡鸭停止觅食鸣叫,蹲在果园晒太阳,有人轻轻喊,深巷有回声。

一位妙龄女子,身着花衣裳,手持圆形花规(绣花架),款款走出家门。洁净明亮处,放下小凳子,或席地而坐,花规放在膝盖上,紧一紧白色花布,取出银针,在鬓间轻抹数下,便开始飞针走线,双手上下自如配合。不一会儿,女子举起花规看了看,換了一个角度,又埋头下针……这就是潮汕绣娘!

绣花的场景很美。一个人绣花,或在门坎,或在巷头,或在井边,或在树下。绣娘服饰休闲,秀发后拢,文雅端庄,目光专注,身后留下倩影。最美是坐在莲缸旁,青瓷大缸衬托绣娘素衣,绿叶滴翠,莲花绽放,花规上流光溢彩大件绣品,三三两两合作,或各执小花规,或共用大花规,花布下垫着小木桶,地面铺着草席。多人围坐一起,个个举着“兰花指”,轻盈摇曳,配合自如。那是如诗如画的群体绣花图。

绣花,是一种独特悠久的潮汕文化。说起潮汕人,有人高度概括:“男的种田,女的绣花。”一旦细究,潮汕女的容貌、姿态、性格,似乎都与绣花有关。绣花,是家庭的“钱袋子”,家和的象征,家有花规绣娘才像家!

绣花的场景,在我家“竹林居”随处可见。绣娘们知凉知热。冬日,她们出现在外埕、天井,身上洒满阳光;夏天,她们出现在树下、巷头,微风吹动着秀发;雨中,她们出现在厅内,借窗户的一束亮光;夜间,她们出现在床头,灯光照出专注的剪影。

邻居锦名兄的爱人彩琴,是公认的绣花高手。她来自府城人家,气质不俗,细妹小娜很小便跟着学艺,学会垫绣、针绣、踏绣、扎花心,也成了小帮手。彩琴每次领到工钱,会给她一点赏钱。有一次,赏钱较多,细妹约同伴到彩塘镇游玩,先买一个钱包,把钱装上,一路搭车、买零食,“钱未劝烧(放热)就花光”,同伴相视大笑,也算是收获的快乐。细妹纤弱、恬静、手巧,像是为绣花而生,很快脱颖而出。

因为取消高考,细妹高中毕业后开始“专业”绣花。这时候已有“钩花”绣艺,绣品的艺术品位提高。绣花,依然是家庭的重要副业,绣娘从“放花员”那里领取有限份额,分头在家里劳作。我家是农村户口,绣花挣的工钱按一块钱折一个工分,年尾结算。因为生产队经济状况不好,工值低,一个工分只值四五角钱。还发不了现金,发的是大队办的薯粉厂滞销的薯粉条。这与挣全额现金的居民相比,亏了许多。细妹是前后有名的绣花能手,热心助人,谁手笨她手把手教,谁的绣品不合格她帮助补救,谁不能按时交货她支援完成。绣友为了补偿,多领一些份额给了她,细妹一人干两份活儿。

经裕兄的女儿阿碧是细妹最要好的绣友。两人都勤快,钩花速度也相当。为了给家里多赚点钱,她们一点儿也不敢偷懒。还想出一个妙招:比赛!看谁钩得好钩得快。既防惰性,又多出活儿。比赛时,相向而坐,祖母将两个人的线二条合一缠绕成一团,谁钩得慢堆积的线就多。两人用线快,线团不停跳动,祖母帮她们手捧线团,要不线团不知蹦到哪里去。比赛时谁也不愿意积线,出现同时吃饭同时上卫生间的紧張场景。

绣花有大床、小床之分,绣大床一般由四个人合作,绣艺要相当,不然会相形见绌,查验不合格而返工。生产队领来的大床,经常因为细妹的绣艺平整洁白使合作人返工,出现了没人敢与细妹合作的尴尬局面。

大地回春,经济复苏。潮汕绣花一花独秀,绣品进了广州出口啇品交易会,潮安是老绣区,备受欢迎,订单不断。出口的多为大件绣品,商家选定了图案花样,下大订单,公司必须保质保量按期完成。水漲船高,家庭绣花的副业跟着也红火起来。

这时候出现了“机绣”,縫纫机作为重要角色登场了。工钱计件,定价不低,都觉得“好赚”,但金石镇还没有引进这个工艺,凤塘有。道钿弟和经裕兄都在凤塘工作,“近水楼台”,能从凤塘花厂领到份额,“竹林居”因此响起了缝纫机的歌声。机绣增加了一些工序,男女老少都能参与。二妹会绣花,但她身强力壮,有点男孩子性格,愿意协助父亲种田,不喜欢拿绣花针,此刻也操起了剪刀剪图案,踩动缝纫机车花边。弟媳妇淑娟是缝纫高手,曾创造过一夜之间为我七岁儿子制作一套西装的记录。她周末从城里回来,一有空便拿起花布,坐到了缝纫机前。忙得不可开交时,父亲也当助手来了。不料一次动剪刀时,剪错了图案,经细妹巧妙补救,才过了验收关。祖母也没有闲着,一旁整理剪好的花布,拾掇满地剪下来的边角料,成了不可缺少的“后勤”。“车花边”时全家出动,“二间”、客厅、巷廊,成了花场。

经裕兄家也很忙碌,老少绣娘齐上阵。柔娟姐每天挑灯夜战,生病也坚持,很晚才收工,第二天天未亮,就听到她家的缝纫机响动了。母亲风趣地说:“柔娟爱钱勿命。”

机绣还有一个副产品,祖母拾掇的边角料,很规整,经细妹的巧手,拼接起来,便是很好看的床单、被套,亲人们家家受益,用起来还别有一番滋味。

绣花,绣娘,是“竹林居”一道最美的风景线,最动人的民生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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