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21-08-17 09:40:05 来源:潮州信息网
静静的风,是指无声的风。那往往是天气闷热时,空气似乎凝固了,由于客观的一点动静,使这空气流动起来,成了风。这风似有若无,但你已有了清凉的感觉,这静静的风,是好风,受欢迎。
本文要说的不是自然界的空气流动变成的那种风,是想说一说日常生活中的一种味道,一种气息。
俺潮州人喜欢工夫茶,喝工夫茶必有茶座,茶座中必有交谈,被称为“茶话”。如今,这“茶话”已成了一个文化平台,实在很文化。
茶友多是熟人、朋友,茶话都是碎语闲话,作为儒雅工夫茶的调味品,本应是轻松愉快,临场应景的闲话。但,闲话往往不闲。
比如茶座刚开始,座中二位老兄就说起股票来,越说越兴奋,调门越来越高,而且专业名词迭出,还争论起来,旁若无人,可怜我们几位对股票一窍不通的老兄,觉得今天的茶怎么一点味道都没有!
再比如有一次,我们以前二位朋友,在外闯荡几年回来,约我们到老林家茶叙。我们先到达,他俩进来时,像首长进场扬扬手打招呼,其中姓邓的一位对着老林脱口一句是:“你怎么这样老了,认不出认不出。”分明你认出才知他是老林,并且这么老了,怎么说认不出呢?
我则把头埋下,别让他俩认出来。他走近前来:“老李,你是老李?”
老林修养好,让他俩坐下,介绍这些年闯天下的见闻。阿邓说:“商场险恶,有什么好说。”但立即就问起我们以前常一起喝茶的一位熟人,已升为副厅级干部的电话。
这种场景,说这些内容的茶话,我真的很烦!很闷!
要说到不烦不闷的茶话,我忘不了十几年前,陈复礼先生回来住在潮州的那些日子。我与友人洪钟三天两头去他的寓所喝茶,不单轻松,而且趣味横生,座中往往笑声不断。一次,广州来的宋先生让我们陪同拜访陈先生,他把黄胄赠他的一幅画拿出来让众人品赏。画的是八头驴子。宋先生说:黄胄的作品拍卖,是按画作中驴子的头数计价的。陈先生一听,故意惊叫道:“啊,我当年要知道,一定叫他多画几只!”引起众人大笑。
又一次,我与洪钟去拜访,陈先生刚好收到北京寄来的一本摄影杂志,内中有介绍陈先生的专页,称他为国际摄影大师,他大不以为然。又见到有消息说某地又成立“中国××摄影”学会。都是民间组织,却冠以“中国”二字,陈先生忽然说:我们来成立个“陈复礼国际摄影学会”吧。他当场指定我当会长,他和洪钟当副会长,幽默之中,对浮夸风的讽刺意味十足。
陈先生的茶座,有时茶友多,谈话也会说及一些严肃的或不愉快的话题。显得沉闷。但往往是陈先生插上一句半句,气氛就为之一变。就像来了一阵无声的风,令人舒爽。洪钟说:这是陈先生深厚的文化底蕴的表现,不是随便人所能做到。
说对了,这阵静静的无声的风,就是茶话中那一种文化气息。
不过,也不用说得太神秘,也无需深厚,潮州文化像盐溶于水,无处不在,众多文化都体现在普通人身上。
最近有一次,与阿静夫妇共进晚餐,我们都是慢吞细嚼,说着闲话。这情景,让我忆起多年前一个令我忘不了的场景。
那是1999年冬,我与老伴应内姐夫妇之邀,到泰国探亲旅游。那天去普吉岛,住皇冠酒家。晚餐的餐桌置于露天平台几棵小树下,通过丛林可见大海,有海风轻轻吹来。
老伴与她姐姐多年未见,席间话语多多,说起潮州老家的故人往事,滔滔不绝。我与内姐夫吃饱了,在那里坐着,插不上话,也不想插话,觉得坐着听她们说话很有滋味。我对一小碟瓜子有兴趣,慢吞吞地剥着消磨时光。内姐夫则手握筷子,挟着盘子里散落的鱼碎,那是一尾潮州人叫红糟的海鱼,煎后会散出许多肉碎,几十上百粒的肉碎,内姐夫一粒一粒往嘴里送,然后是鱼骨,一节一节地嚼。他是曼谷一家远洋轮船公司的老总。显然,不是没有吃过海鲜。他的优雅与从容,令我印象特别深刻。以后我不止一次向朋友复述这场景,因为我觉得很舒心,很有味。但总找不到一个词去准确表达。
阿静静静地听完,然后轻声地说:“和谐。”
呵,和谐,太好了,那的确是一幅和谐的美图。尽管四个人在一起做的是三件事,却只有和谐二字能表达此时的气氛、气味。
假如我那时离开餐桌到一旁抽烟,假如内姐夫离开餐桌去看海,那是一种什么气氛?那我还会二十多年来不断向人提及吗?
我听到这和谐二字,像一阵静静的清风从心上吹过,把我心中多年未解的一个结吹散了,注入的是一阵舒畅!
当时那种和谐,是一种文化气息,是亲人相处时很自然的融合,没有人提示,不用人提示。
文化,茶话要有文化,餐桌要有文化,要我们身上与我们生活息息相关的文化元素的注入。那好比沉闷空气中的静静的风。
前天,老兄与小妹来坐,我说到这种静静的风,这两位供职媒体的朋友异口同声地说:
“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