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事

□ 王苏兰

5月，街边的摊位中，多了一个挑着竹匾卖小鸡的汉子。浅浅的竹匾，几十只嫩黄的鸡雏，挤挤挨挨，唧唧叫着，不怕人。手伸进匾中，潮一样躲，又潮一样聚。

不见人买。卖鸡人也不急，盯着小鸡的眼里没有小鸡，却时不时滑过围观人群中的孩子。

我家小儿挤在竹匾前，小眼睛让鸡给点燃了。他讨好地瞅瞅卖鸡汉子，怯怯地伸手，极轻极轻地碰一下小鸡，没有被呵斥，再摸一下。

妈妈！他望向我，满眼的求乞。

不能，没地方养，乖。

我喂！住我床边。

不行儿子！真没地方！

我不买玩具了好不好？让它住阳台好不好？

五块钱，两只小鸡，儿子捧着往家跑。

那两个黄绒球似的小东西，滚来滚去滚出几根硬翅，嘴角腊质的黄也给滚没，柔软艳黄的羽毛颜色也跟小孩子的热情似的，日见浅淡。食水，成了我一个人惦记的事。

除了气味难闻，看它们吃东西倒真是好玩的事。一只叼了面条菜叶，拼了命地转着圈飞躲，生怕被另一只抢了去。另一只弃了自己相同的东西，抻了脖子追着去抢。这种表演会勾引儿子不停地丢食物给它们。不理睬，照样追，照样跑。

它们大部分时间都在尺狭箱内走来走去，有时呆站着，一动不动，乌溜溜的小眼睛从纸箱挖出的洞里向外望。那时候，我就会产生一种强烈的想法，放它们出去！

天气越来越热，中午时分，阳台的纸箱里堪比蒸笼。窗户洞开，它们拉的屎、蹬翻的鸡食，还是在热气中发酵，气味蒸腾，难闻之至。

天气预报说气温又升，怕热死，箱子搬到门口过道里，紧挨着自家门口。中午下班，孩子爷爷告诉我，邻居找了物业。

自此绝了给小鸡放风透气的念头。

鸡的安置，成了第一要紧的大事。

和娃儿商量：把小鸡送回老家，给你大娘养吧？臭小子反应强烈，罗列了N种可能：佳佳鑫鑫不小心踩死；黄鼠狼咬死；小灰狗咬死；路上车轧死；被人吃了；别人偷走……反正就是绝无生路了。末了还来了句：没有爱心！

烦恼不知处，却有灵感来。奔着调侃玩笑精神，诌两句“诗”发在朋友圈：《近忧》——

黄口鸡雏儿，如丝如绒羽。

唧唧复挤挤，怯怯竹匾里。

稚子喜若狂，掷金抱复归。

日日予米水，问尔孵蛋期。

子岂知其苦？箱奁牢笼里！

阳台尺狭地，日出热至极。

其味实难嗅，何处养之宜？

偶置电梯间，芳邻白眼抵。

懊怄无可置，欲遣老家去。

子闻大不悦，责我不相恤。

怏怏不知处，弱弱问君计：

君若善养之，明日送家去？

朋友圈里损友多，啥留言都有，就是没一个说要好好养的。大热天无法开窗已经不能忍受了，更气人的是，其他人都不爱搭理它们，成了我一个人的。下班看见水槽空空，俩小鸡对着我倒上的清水一顿猛饮，看着心酸。要我两天不在，是不是得渴死？

无论如何也得想个法子送走！

经过不下十次的动员说服，终于，在两只小鸡来我家两个半月后，让人带回了老家。

望着空旷起来的阳台，就是想载欣载奔！终于如释重负，终于得以安心，终于还我清爽阳台，终于可以放清风进来！

老家天高地阔，它们可以在踏踏实实的土地上撒欢，可以在草丛中刨食，可以在天黑前回窝……

再一次严令：从今往后，再不许养任何动物！娃儿瞅着我脸：我要小兔子！

小祖宗，饶了你妈吧，养我，你养我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