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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安侗寨:悠然自在的农耕之美

发布时间:2022-02-25 08:58:33 来源:潮州信息网

□ 谢锐勤

我爱过一个高傲的白人姑娘,

她拥有西班牙的宁静。

我见过一望无际的郊野,

西方永无止境的不朽在那里完成。

——【阿根廷】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我的一生》

元旦假期来到贵州黎平深山老林里寂寂无名的堂安侗寨。堂安海拔935米,建寨超700年,是一座高山古村落,但吸引我的不是历史与文化,而是作为中国和挪威合作建立的世界上唯一侗族生态博物馆。

上山的道路七弯八拐,堂安养在深闺,突然一个转角,右手边一片吊脚楼依山而建,即便对中国风水文化认知不多,我也能一眼看出堂安处在风水绝佳之地——“太师椅”。

《后汉书》中提到:“使居有良田广宅,背山临流,沟池环匝,竹木周布,场圃筑前,果园树后。”远远望去,堂安前方开阔,万亩梯田错落有致铺向远方;三面皆有护绕,既藏风聚气又稳如泰山。堂安处于太师椅之上俯瞰群山,万佛朝宗,却不霸道,寨子外观与山水同色调,融合于野草闲花中。

欣赏堂安梯田最佳位置莫过于寨子最高点——堂安侗族生态博物馆资料信息中心。绿色的田埂好像画框勾勒出梯田的轮廓,有的梯田像停机坪,连接白云,似乎准备随时翱翔天际;有的梯田像天空之眼,硕大无比,似在窥探人世间的风情;有的梯田像鱼鳞片,层层叠叠,似正隐藏山间梳妆打扮。注水的梯田将天空倒影入田中,镜面之下风起云涌;种蔬菜的梯田鲜嫩翠绿,变成藏宝洞的洞口。“白水明田外,碧峰出山后。”方圆数十公里山地被侗族先人当作艺术品精雕细刻,代代传承,生生不息,成就一幅美丽的乡村画卷。

堂安梯田不求元阳梯田般壮美,不求龙脊梯田般精巧,不求加榜梯田般极致,而是因地制宜,将梯田变成侗寨的一部分,既是家门口的风景,又是四季变换的“心头好”,清清爽爽,舒舒服服。

石板路仿佛侗寨的经脉,忽长忽短、忽宽忽窄、忽深忽浅、忽急忽缓,山重水复,柳暗花明,将堂安变成一位能屈能伸的中年汉子,展现堂安人因势利导的生存智慧。石头就地取材,稍作削尖去峭就作为石阶,因此路面不平整,保留了石头原生态的粗粝,缝隙之处杂草与青苔丛生,星星点点的绿色点缀着发黑的石块,生机勃勃。每一个脚步都在改变石面的光滑度,都在“创造”历史,石头上既留下侗民辛勤劳动与卸下疲惫的痕迹,也倾听过青年男女在月光下卿卿我我的呢喃,每一个脚步都与堂安先人进行灵魂交汇。

堂安的石板路不求一蹴而就,只愿循序渐进;不求兴师动众,只是量力而行;不求一鸣惊人,只需安安合适;留下空间与后人一起完成“路”的使命,而这种散淡的心境同样体现在日常生活中。

鼓楼是每个侗寨的灵魂,寨子的吊脚楼以鼓楼为中心散开。如果说凤凰临水的吊脚楼灵巧,那堂安临山的吊脚楼则朴拙,而火红的枫叶铺满屋顶,又给吊脚楼披上浪漫的头纱。小孩子边欢跑边尖叫,展开“飞翔的翅膀”拥抱天空;老翁见到镜头正对,佝偻着腰身笑得皱纹挤到一起;老妇将数颗大白菜捆在木柴中回家,嘴角上扬露出牙齿;两位老人在萨岁坛瓢井洗菜,每条根须都洗得白亮亮;鼓楼下几位中年男子在烤火,在说笑中抚慰半天耕种的辛劳。“地偏居自稳,石路接平田。”堂安烟火气十足,“稳”的既是地偏,也是心远。

堂安的鼓楼不求肇兴侗寨般琳琅满目,吊脚楼不求西江千户苗寨般气势磅礴,枫树不求岜沙苗寨般古木参天,歌舞不求郎德上寨般多姿多彩,而是顺天致性,自得其乐,生活不因外人到来而变。

午饭在侗族老爷爷家里吃,山泉水汤、菜心炒土鸡蛋、酸萝卜炒土猪肉,山野风味扑面而来,脑海中浮现洗菜老奶奶的笑容。毛姆在《月亮和六便士》中写道:“有时候一个人偶然到了一个地方,会神秘地感觉到这正是自己栖身之所,是他一直在寻找的家园。于是他就在这些从未寓目的景物里,在从不相识的人群中定居下来,倒好像这里的一切都是他从小就熟稔的一样。他在这里终于找到了宁静。”无论是屋外从不上锁的粮仓,还是屋檐下琳琅满目的红萝卜,堂安人的知足常乐显而易见,似乎这就是幸福生活原本的模样。

无论吊脚楼还是生活方式,堂安的一切力求原生态。石头、原木和水,构成寨子的主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自给自足、悠然自在的农耕之美,是侗民的生活方式;这样的侗寨天人合一。堂安生态博物馆没围墙,没固定馆舍,而是涵盖堂安及其周边侗族社区居民生活、生产及其环境的展示。始觉有些愕然,然后便钦佩。封闭起来的生态博物馆充其量是展览,是摆设,缺乏活力,而真正的生态博物馆是向世界敞开的环境,是真切存在于世人的眼中及心里的家园,是持续注入天地精华及日常生活的灵动空间,拥有无限的生命力。

师法自然的生活方式既是经验积累,也有制度保障。瓢井由山溪集聚而成,泉水清澈、甘甜、绵绵不绝,但“不准在井边洗头、洗脸、洗足、洗衣服”。池水通过四通八达的水圳往家家户户门口流,还有洗衣服、拖地、灌溉等用途,自然不能在源头受污染。对自然谦恭,这是堂安的祖训和村规,也是侗寨的和谐之道。

这几天整理相片时,仍在怀疑到过那里吗?仍在遗憾停留时间这么短?初始觉得摄影技术不错,后来觉得摄影技术好与不好不重要。堂安没有矫情,“清水出芙蓉”的天真就足以令世人放慢脚步;堂安无须造作,“天然去雕饰”的淳朴就足以令世人沉浸其中;堂安不用包装,返璞归真的平和就足以令世人获得平静的能量。也许,我体验的是一种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生存模式,一种富有人情与风情的生活味道,一种和煦、喜悦而有力量的生命方式。不知不觉中,堂安将外来者变成侗寨生态的一部分,而侗寨又变成外来者心灵的一部分。

林语堂在《生活的艺术》中谈到:“让我和草木为友,和土壤相亲,我便已觉得心满意足。我的灵魂很舒服地在泥土里蠕动,觉得很快乐。当一个人悠闲陶醉于土地上时,他的心灵似乎那么轻松,好像是在天堂一般。事实上,他那六尺之躯,何尝离开土壤一寸一分呢?”在林语堂看来,当时忙碌且焦躁的西方人需学习闲适的东方哲学,那当下浮躁的世人又应去哪里获得从容的心态呢?怎样让心灵回家呢?离开侗寨前,在山顶写下一些文字埋到泥土下,放上两片红枫叶,为自己祈福。也许,哪天我会再来堂安,汲取幸福前行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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