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水之美

□ 沈庆保

与水亲近，极易邂逅一些美好。《诗经》云：“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可见美好的事物何止荇菜，还有在水一方的佳人，这里有深秋的徘徊和眺望，淡淡的爱恋、思绪和惆怅。

微风，细雨，西子湖畔，断桥边，许仙与白娘子初次相逢。在夜色迷蒙的江河岸边，曾经有琵琶声声之中江州司马流下的滚烫热泪，有兰舟催发时柳永深情的道别，有东坡居士赤壁怀古的壮怀激烈。“留得残荷听雨声”属于一种别样的美，如今，在这萧瑟的冬季，正好可以邂逅一片残荷。

夏秋之际，水之湄少不了美艳的红蓼，以及囊括了茨菇、茭白、水芹、莲藕、鸡头米、荸荠、莼菜和菱的“水八仙”。芦苇深深，蒲草森森，睡莲绽放，它们和摇曳的水草一起充当野鸭、水鸟的天堂。至于鱼虾蟹贝，则相互攀比，一种比一种要鲜美。水泽鸣禽的荒野湿地，算作骑行者旅途中的一个停歇点，可短暂的驻足休憩，观望，但不宜久留，以防清冷的气氛浸润身心。

与水亲近的方式较多。比如，游泳，溜冰，划船，钓鱼，等等。传说中牛郎织女的美好姻缘，就从一场洗浴开始。“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有人讲，因为姿质丰艳、擅长歌舞的杨贵妃，一个朝代在温泉水雾和霓裳羽衣曲的梦幻中由盛转衰。

游泳，肌肤可以清晰地感受从正午到黄昏水温的变化，以及从盛夏至深秋的凉热过渡。冰是别样的水。冰上驰骋，追逐嬉戏，哈着热气，几声惊叫，一阵欢笑，可以尽情享受速度与激情所携带的惊喜和刺激。泛舟水上，清风徐来，迎面是一段幸福少年时光。四季垂钓，蹲坐岸边或荡舟水上。钓者手握一竿，心目合一，与水对视，并与之达成一种默契。只有鱼儿不知，无论狡猾或愚笨，总有一些会上钩，出水，完成一次彻底的逃离。

丰子恺堪称水的真正知音。年轻时，他从家乡桐乡石门镇到杭州城的往返途中必选择乘船，每次都要把一天的路程走成两天。早上准时出发，傍晚抵达塘栖镇，客船于此地运河里过夜，他就上岸去吃酒。选个临窗的桌子，端起酒杯，眼光却离不开夜色里黑幽幽的水面。

一直喜欢水系发达、沟河港汊水网密布的江南水乡，喜欢门前淌流水、窗外闻鸟语的居所，枕河而居，依水入梦。“十日画一水，五日画一石”。一帧锦绣江南册页，水始终作为不可或缺的意象，也是颇可新人眼目的精魂。黄公望笔下的《富春山居图》穿过六百多年的岁月长河，湿润的风情依旧跃然于纸上，浓墨细笔勾勒出水波、丝草，阔水细沙，风景灵动，与苍茫淡雅的山色风光一起，充分展现了这位“大痴道人”恬淡自适的人生追求。

真希望自己能够住在南方一间邻河的房间里，开窗即可听到夜航船笃笃笃的声音从河畔传来。远离家乡三十多公里的县城，恰巧紧傍川流不息的大运河，每日会有无数船队满载着货物，浩浩荡荡、昼夜不息地驶向遥不可知的远方。可惜的是，家乡位于苏鲁三县交界，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村庄，东邻水流潺潺的小武河，距水清沙白的大沂河尚有七八公里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