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逐清溪

□ 秦至

“素”字，天生有一种淡淡的气质，仿佛刚从嘴中吐出，便幻化成一朵流云随风隐匿无踪。

素，是在时光的深浅皱纹里褪了色的青青子衿，熏染清冷的月色后，凝成灵动深情的双眸；是在宣纸上洋洋洒洒地写下一行行簪花小楷，一横，一竖，一撇，一捺里，绽开缠缠绵绵的墨香；是在林深处逢着不施粉黛的翠竹，风过竹响，碎影摇曳，如清透的笛音穿林而来，轻轻地，洒下软糯的温柔。

能见素，也定有一颗闲心。闲来做什么？去空山中浪逐清溪，不失为一件妙事。某次，去深山，便与清溪有了回亲密接触。

溪水漾漾澄澄，一路深潜，翻滚，在乱石间碎裂成一朵朵清白之花，转瞬即逝。这白花开得短暂，却随着水的奔流而无限绵长，延伸至青山之后，犹如暮鼓晨钟，残留着远去的余韵。

菱荇泛青，在溪水的柔波里招摇，如淡淡茶烟升起，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暖意。绿苔附着在灰白色的鹅卵石上，以一种漫不经心的姿态生长，蔓延，流出一条翠色的丝带，恍若檐下风铃轻轻摇落的叮当清响。

溪边野花点点，那是大自然在如茵碧毯上绣出的花朵，在一针一线细密的针脚里藏着数不尽的秘密，等待着蜂蝶来一一探寻。

红色该是从火焰山上攫取的一把火，明媚得像弗朗明戈热烈的舞步；黄色是从傲雪寒梅身上拈来的花蕊，在暖阳的底色调上缠绕着一段暗香；橙色是从黄昏采撷的云霞，如仙女轻飘飘的丝带掉落在人间。

每种颜色都有各自的梦想，斑斓绚丽，说不尽，也道不完。我坐在这奇花异卉之间，仿佛遗落成花海里一枚棋子，在万香建起的围城里，心甘情愿地静坐，深潜，沉寂。

两位女子在溪边浣纱，纤手撩拨起的涟漪，凝成一圈圈荷香，漾进藕花深处。她们眉间挂彩云，脸上落月辉，言笑晏晏，明媚了整条清溪。

水中的倩影与树影交错辉映，闪烁着水波的熠熠清辉。常常在这样飘忽不定的光里迷失，眼前白茫茫一片，甚至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等到晃过神来，铮铮淙淙的水流已经远去，眼前又有一袭新波踏歌而来，如此往复，周而复始，从不驻足，从不停留。

远去的清溪，如水落宣纸，风干成一抹淡痕。我知道它会带着花香和蜂蝶一同离开，一路播种，一路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