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22-03-11 08:43:20 来源:潮州信息网
□ 谢娇兰
海滩上的朝颜花是个报时器,花闭了,正是观日落的好时机。
走在逶迤的傍海磴道,木麻黄的种子落满台阶。木麻黄曾是昔日我所见南澳环海公路熟悉的树,几乎清一色。如今已没有原来成片种植的气势,便觉鲜见。儿时喜欢拣其子,按在玫红色碟泥上印白包子,时年八节的粿品便有了喜庆的气氛,殊有感情。
观落日需有前景才好看,因此,选择前方有灯塔的海礁,坐观日落,看海浪一波一波咆哮而来,又柔软退去,反复有常,激起的浪花却是每一次都不一样的,看上个把钟头也不倦。
蛋黄色的落日慢慢从半空往海面移动,久久凝视似不觉其变,但稍移神再看,又低几毫了。当然这是感觉,尺子就在感觉里藏着。
踏过被海水拍打无数次而滚圆的石头,又攀上像火山烧过的赭色海礁,观看落日分外壮美。
看过长山尾红色的灯塔,再看钱澳湾这个白塔,甚觉新鲜。如果没有橘红色的落日相衬,海天一色的蓝,加上素白的塔,虽塔尖有湖水绿的玻璃,对比色并不强烈,因此相比较于长山尾的红色灯塔,它的粉丝并不多,再者此塔较为隐蔽,游人也不容易找到。找到了,却是在环岛路上一隅,非得专门寻过来,唯有真爱了。
说是坐着发呆,便是观日落最佳状态。但我等凡人哪能修得那般禅定,顾盼间,或为天空飘过的一朵云,或为林深处风送来的几声鸟语,或为浪拍海礁退下去暴露的海菜,都会影响入定的心。
落日慢慢吞吞的,专与我较量着耐心似的,并不急于投入大海怀抱。那就磨磨性子吧!想想李商隐那个诗句“夕阳无限好 ,只是近黄昏”便不再急着盼它最美一刻快快到来。
坐在这个角度的礁石上是最合适的,前方有半壁山棱,枕于大海;有通道,接驳灯塔;有起伏错落充满想象的怪礁,在我前方的是一块貌似海狗的石头,与之相对而坐,宛如是我牵来的宠物,共享落日,心中便生了几许融融暖意,不至于太孤寂。只是翻越到此处颇有几分难度,海礁粗糙尖锐,攀高爬低需得掌握几分技巧。当地人当然不愁,猴子似的往前窜,即便脚下蹬着皮鞋,身上是西装,也抵挡不了赏自然之美的雄心。需得承认,海岛人长期练就的本领是复制不来的。
我呢?当然是适可而止,还是与我的海狗石互粉吧,心里想着相看两不厌,便觉得那不是石头,是能共你共情的另一物种,心便愉悦了。此番等落日,便多了共享的对象,美好一经分享,那些光晕便如水纹荡开去,直至无限,洇成一个大海那么阔大。这么想着,心里便灌满了喜悦的浆液,落日又低了一毫。
终于,落到灯塔接驳桥上端了!在从有到无这骨节眼上,日落得尤其迅猛,与开头的盼已截然迥异,定睛注视着,感受它的变化,光线已不似前面橘红,在渐变中褪色,像是谁抽走了绣娘手中的五彩线,只留给几缕黄、淡黄、泛白。我终于坐不住了,看它与桥齐高,忽儿又同顽皮小孩般,翻过桥下去。于是急急滑下礁石,挪向更低处,与我相对的海狗石也从俯视、平视,转为仰望角度。
落日还是刻不容缓地落下去、落下去,直至虚无。绣娘手中的线,也从粉红变成乳白、淡白,甚至是苍白。再看,落日已了无踪影,谁知它是没入湛蓝大海,还是消失于无垠天际?
有那么一阵子,我愣愣的,回不过神来。想发呆时没呆,此况却呆得不自知。收回眼光,再看大海吻过的礁石上,露出了更多的海生物,紫菜、海砺,还有叫不出名的。海砺紧贴着礁石,像石头里开出的银色小花,又像是石头衣服上银的纽扣,一锭锭撒开的银子。当地人称之为“案辑”,又说学名“笠贝”,反正我也不懂,知道名字只是好奇。
心存好奇,如观一场日落。这样的事,年轻时也做过,如今尚且心存欢喜,便觉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