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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顶之美

发布时间:2022-03-18 09:01:38 来源:潮州信息网

□ 王太生

风雨洗礼,布满沧桑;蔓草丛生,荒芜,苍凉。瓦楞屋檐,升腾着一点一点的人间烟火气。吾乡老宅,那远远伸出的屋檐,富有弹性的屋檐曲线,由屋架形成的稍有反曲的屋面、微微起翘的屋角等屋顶形式的变化,半明半暗的旧瓦在光线里闪烁,有一种独特的视觉效果。

关于屋顶,德国哲学家皮珀曾有过这样比喻,“激情和理想主义色彩的人,头顶有两重世界,一重是星空,一重是屋顶。人在星空下生活,在屋顶下生存。”

的确,在星空下生活,在屋顶下生存,反映了两个奇妙的生命状态:星空是精神的,屋顶是现实的。人在星空下,可以浪漫,可以远眺,可以遐思,距离生成美,而在屋顶下,看到的都是清晰的一切。

有时候,屋顶是一个人生活的B面。翻阅一组老照片,翻到梁思成与林徽因,1931年的某一天,在北京天坛祈年殿屋顶的合影。一个建筑学家、一个文学家,站成这样一个角度,眯缝着双眼,打量着眼前的京华烟云,流露出一般人少有的率真。

抛开生活中的芜杂和烦恼,有人去关注清静的屋顶。夏加尔的画,多次画过巴黎的上空。他的鱼,在屋顶游来游去,杂技演员在空中行走,女人们在屋顶上飞翔。巴黎的屋顶在他的画笔下变形扭曲,像翻滚的麦浪——能调兑出那么浓烈的色彩,涂抹到画布上的人,他的内心,一定是丰盈的。

民宅村落,一砖一瓦,透着不动声色的美。乡村的屋顶,对于游走回眸的人,是一片鱼鳞细瓦的朦胧背影。山脚下的粉墙黛瓦,飘忽浓淡的水墨细烟。有一只倭瓜,不喜欢睡在瓜棚豆架,偏偏爬上屋顶四仰八叉,又不肯下来,确是为恣肆生长,找到了一处阳光充足,不受拘束的生活空间。在屋顶上晒谷物,是把一年的收成高高地捧过头顶,内心有一种对天地植物的膜拜尊崇。有一年,我和朋友到皖南采风,车刚从山区公路下来,就看到有个中年妇女手拿一根竹钯,在房顶上翻晒玉米。老熟的玉米粒在阳光下,泛着橙黄的光泽。那片屋顶,也就变成金黄色的屋顶。

城市的屋顶,包容一个人静静欣赏城市的倒影。有段时间,我住进毛坯房,过上粗糙生活以后,就曾不止一次地爬到自己的屋顶上。爬屋顶,找来一架梯子,说实话,往高处爬,心是虚的,双脚不听使唤,双腿哆嗦。为克服一上楼顶就恐高的毛病,我尽量学会将眼光向远处张望,身旁和脚板底下的事尽量不看。往远处看,目光与地面呈四十五度。这样的角度,让心里不再有诱惑和恐慌。记得有一次,我竟然一屁股坐在倾斜的屋顶上,悠闲地点上一根烟,眯缝起双眼,深情打量眼前这座油菜花金黄的城市。

坐在屋顶,许多事情看得真切,我跳出原来的圈子,隔着一段距离,俯看以前的生活,觉得自己周围的一切,人气也就在这方圆几公里,路上遇到几个熟人,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我看到远处有一个人推着一辆板车,在卖樱桃和杨梅,此刻正倚在一根电线杆下数钱。一户人家,在门口生炉子,逸出的烟,飘入空中,迎面走来的人,呛入烟尘,一阵咳嗽。巷口,有个老头儿蜷在阳光下打瞌睡,不管他以前是个能人,还是一个俗人,他已进入人生暮年。每个老头儿都是一个故事,只是他默默坐着,并不吭声,耳朵能听见远处马路上,嘈杂的市声。

诗人说,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可以看到更远的地方。我坐在屋顶上,回想我以前在地面上走路的样子,手提肩扛,身体前倾,重心向前;上楼捧着的是宝贝,下楼拎着的是垃圾。

那天,我站楼顶,看到有个人在城市的河流上捕鱼。只见他坐在仅有方桌大小的简易小舟上,能轻松自如地控制好平衡,不紧不慢,轻漂慢移。换作他人,稍不小心,早已一骨碌,翻将河中去。豆芥之舟,似乎已成为身体的一部分。布网和收网,嘤嘤作声,心无旁骛。这实则上是一种大平衡:人与舟、动与静,一个人与他的内心。我一激动,忘了是在屋顶,和那人打招呼,他却没有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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