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为人母

□ 杨静

亲爱的女儿，当我听到你用稚嫩的声音零零碎碎地唱着“twinkle twinkle little star”时，我差点老泪纵横。毫不夸张地讲，我真想跟你爸爸相拥而泣。

是的，等太久了，等你好好地说一句完整的话，等你唱点歌曲儿，我们等太久了。

必须跟你道歉，当别的同龄孩子在我们面前自然地和妈妈交流；当其他孩子的母亲得意洋洋地跟我描述她们的孩子有多喜欢说话；当我打开朋友圈，看着跟你同龄，甚至比你还小的孩子在念诗、在讲绘本时，天知道，我的内心被羡慕与嫉妒折腾得有多煎熬。

孩子，我承认功利心让我变得非常着急。尽管我一再强调你的可爱大方、慷慨懂事，但我无法掩饰自个内心的失落。我明白这个时代对“不要输在起跑线上”这个口号的反感，但我却也希望你能快那么一点点，哪怕只有那么一小点，就足以让我在其他妈妈面前装作云淡风轻地说“我们这么大的时候，已经……”

所以，当事与愿违，你无论如何都不愿认真地发音说话时，我在叹息与焦躁中四处询问，尝试各种蒙台梭利的语言启蒙方法，我甚至怀疑过你的舌根是否有问题，也考虑过要不要狠心把你丢入幼儿园，逼你于人群中发声。

孩子，对不起，我忘了。身为一个从事教育的人，你的妈妈可以得心应手地根据学生的具体情况给予不一样的学习方案，帮助学生提高自己的学习能力和水平。但偏偏，身为人母，面对自己的孩子，我忘记尊重个性差异，或许更准确地讲，我忘记了一个二十多个月的孩子也应该有自己的发展规律。而我，在虚荣心的驱使下，竟然想拔苗助长，好让你可以成为我夸耀的资本。

亲爱的孩子，真的很抱歉。当我读到龙应台先生的《孩子，你慢慢来》，当她提及与安德烈的下午时光，她骑着单车载着安德烈行驶在德国的街道上，跟年幼的安德烈介绍这个新鲜的世界。她说安德烈是这个世界初来乍到的一员时，我恍然大悟。

孩子，你的妈妈一直在犯一个错误。我错把自己已知的东西，当作你模糊印象中的东西。我把它建立在一个你已知但未晓的基础上，对你做简单的进一步教育，并幻想你能一下子吸收消化，最好还能有所升华。

我忘了，对于这个陌生的世界，你也是初来乍到，所有的东西对你而言，都是生分的。我应该帮助你去做最基础的认知，引领你认识这世界的一草一木，而不是过分地期待你如天才般爆发才智。

可是，我没能很好地完成一个引导者的使命。反而当你还处于襁褓之中时，我便让你生活在潮汕话、中文、英语并存的环境里，我企图通过不一样的发音，刺激你的语言中枢，给你良好的语言启蒙。我希望你能自然而然地形成不同的语言思维，而不是像我们一样，待到十三岁才开始接触英语，然后偷偷地在课本里给yes注音“爷死”，teacher写成“踢出”。又或是因为自卑，对新语种产生抵抗心理，等到成年以后，无法选择一份需要外语的高收入工作时才懊悔不已。

我太着急了，我迫切地想让你掌握成长过程中可能遇到的各种语言，也幻想随意转换各种语言能成为你的发音习惯。

可我忘了啊，小小的你，还是个大脑发育未完全的孩子啊，我竟然就要求你在如此复杂的语言环境中成长。当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用不一样的发音方式跟你讲同样的事情时，你的小脑袋瓜儿一定很难受吧。这小小的脑袋需要经历多少次的信息转换，才能正确理解语言命令，从而形成习惯。每每想到这里，我便万分歉意。

亲爱的女儿，初为人母，我需要学习的太多太多了。请原谅妈妈曾经的急躁，我会学着陪你慢慢长大，静待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