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22-04-08 09:29:36 来源:潮州信息网
□ 章铜胜
早春时,每天坐在车上,总喜欢沿路张望,看窗外的树是否绿了,看山上的花是否开了,心心念念间,偶尔的一点发现,也会让人欣喜不已。阳光好时,山上一棵早开的花树,花影耀眼;天气阴时,一树花影也是格外的明媚,有时我会想,能在花影间坐上片刻多好。
柳树先绿,桃花随后开了。山桃树,生在山野间,没有人管顾,也不需要人管顾,野生野长,到了时节便开花,花粉白,算不上有多艳丽,但开得早,也会让人一见倾心。山桃树不高大,早春爬山,远远地看见一棵山桃树开花了,会走到近前,凑近了打量一番,还是喜欢。开得那样早的花,谁不喜欢呢。想在树下的石头上坐一会儿,此时,很多树刚刚叶芽,嫩绿的叶芽像雀舌,阳光和风从树间钻进来,有清脆的鸟鸣声和花瓣一起飘落,便是无边的浪漫,而更多的山桃花依然在树上,笑看春风,灼灼其华。在山桃树下片刻小坐,捕捉早春的一点讯息,轻微到不易察觉的讯息。
我对玉兰花一直有着某种特殊的情感,说不清楚,却感受深刻。玉兰树,在我的心中算不上高大的乔木,可能是我没有见过高大的玉兰树吧。但玉兰树开的花,却是树中最惹眼的,这是我喜欢它的原因。我常路过的地方,哪儿有几棵玉兰树,心里都是非常清楚的。到了春天,只要路过那些地方,都要看看那些玉兰树。如果有时间,我会停下来,抬头看看树上枝和花苞,看到它们,就放心了。知道玉兰已经有了花苞,花苞在膨大,黄褐色花苞上的绒毛,如根根银毫,知道玉兰将要开了。玉兰树开花,好像很突然,就算我经常留意它们,等到玉兰花开的时候,还是会有些出乎意料。我总觉得,白色的玉兰花,像是停在树上的一只只白色的小鸟,它们在春风春雨中振翅欲飞,它们引来了春鸟的喧闹、春风的轻暖、春雨的柔润,它们也会从枝上轻盈地飞落,落下一地洁白的花瓣,好像春天也从此落了地。此时,在玉兰树的花影里坐上片刻,心里会生出许多想法,和玉兰树、玉兰花有关,和阳光下斑驳的花影有关,也和曾经见过的那些玉兰树、玉兰花有关。
杏花的花期,总是很短。昨天,路过一户人家,看见他家门前的一棵杏花树,那棵树有些年头了,树粗干繁,已经开了一树粉红的杏花。我从山上下来,远远地就看见那棵开花的杏树了,我在向它走来,它似乎也在向我靠近,我想看看那棵杏树,那棵杏树似乎也想看看我。那棵杏树离我很远的时候,我却觉得那一树杏花离我很近。当我走近时,看到杏花的花瓣从树上纷纷扬扬地往下落,就这样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杏树上的杏花依然繁如星辰。我在杏树附近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来,看看落在地上的花瓣,又看看远处,心里忽然有了某种欣喜。忽然想起韦庄的词《思帝乡·春日游》:“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虽然我已不再年少,而此时,坐在杏树下的我,是否也被杏花吹满了头呢?杏花的花期是短暂的,就像人的年少时光,也是很短暂的。隔了两天,再经过那棵杏树时,看见枝上紫红的嫩叶,粉红的花已经很少了。过不多久,婆娑的花影里藏着的,该是一番青涩的时光了吧。
在山间一处老宅的院子里,发现了那棵野樱桃树。野樱桃树似乎和那栋老宅一样老,在这样的院落里坐着,坐在野樱桃树下,看着老宅屋顶上的青瓦,瓦上枯萎和吐绿的瓦松、青苔,看着老宅斑驳淋漓的粉墙和墙皮脱落后,露出的青黑的砖,看着野樱桃正在开着的,小小的粉色花朵和枝顶正在冒出的嫩芽,看花影落在身上,落在院子的泥地上,也落在身边的石桌上,心里会和春天一样,安静得有所期盼。此时,我仿佛是在看,或是在听一段时光苍老的故事,故事里,是一宅,一院,一树,一家人,还有一团在阳光里跳跃的光影,不知道它们欢欣,还是感伤。又或者那些正在开花的野樱桃树、杏树、玉兰树、桃树之类,只是想招呼我们,在它的花影里稍坐片刻,那是一棵树最好的时光,也是需要我们见证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