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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有知

发布时间:2022-05-13 08:49:10 来源:潮州信息网

□ 王瑶

家乡不光是一处房子,更是一种萦绕不去的感觉。

很小的时候,我们一家住在别人的房子里,前面是土墙砖瓦房,后面是两层的楼房,感觉很是阔气,那是我的第一个家。前面的砖瓦房很宽敞,除了用作开间之外,还有一个厨房,每次家人吃饭,大家偶尔会围坐在一起,但更多时候,都是各自端着饭碗,要么蹲在家门口的石凳上,要么就端着饭碗去别家串门了,陕西人总是如此,不想被一张桌子所束缚,每次吃饭,只有全身心的放松,才算是享受。我那时还小,但这种习惯也慢慢形成了。最爱吃母亲做的麻食,盛上满满一碗,放一勺辣椒,然后就在屋子中间的院子里了吃起来。那个时候,我最喜欢的便是屋子中间的那方院子,夹在前面的砖瓦房和后面的楼房中间,平坦的土地,种着好些树,一到夏天,总是阴凉一片。但院子里没有桌子,也没有凳子,我就用几块砖头搭起一张“桌子”,直接蹲在那里,有滋有味地吃着饭。那时院子里有一两棵椿树,每到春天会长出很多嫩芽,我那时候不知椿芽可以食用,只见隔壁的大伯爬上树,摘下椿芽放我嘴里,苦苦的,嫩嫩的,大伯说这是春天的味道,我却一点也不喜欢。

我喜欢的,是田地里的荠菜。春天的时候,小麦初醒,浓绿的麦田里会长出很多荠菜,用荠菜做的菜盒子,饼子酥脆,馅料鲜美,实在是令人垂涎;或是加入面粉做成菜疙瘩,上火蒸煮,味道也是极好的。于是开春之后,我和村里几个孩子,提着个大大的担笼,拿着个小铲子,小心翼翼地走在田埂上,因为脚下踩得不平,走路总是歪歪扭扭的,眼睛还要东看西看,发现荠菜后,满眼惊喜,然后一个铲子下去,连根拔起,放在担笼里。第一次挑荠菜时,因为对这种野菜并不熟悉,常常错把一些野草当作荠菜,担笼里看似装了很多,但真正可以食用的荠菜却没多少,也因此,我常遭其他伙伴嘲笑,但下铲子挑起泥土时,那些埋藏在土地里的根茎初次和我相逢,我们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我惊喜地看着他们,他们似乎也在等我带他们走。挑完荠菜回家的路上,心里暖暖的,春天来了,所有的美好都会降临,更何况回家后,还会有美味的荠菜大餐等着。

毕竟是别人房子,后来家里盖了新房,我们搬家了,说是搬家,只不过移动了下位置,从这条街道移到另一条街道了。房子换了,我也在长大,每一个夏天,我都不想错过。

新家的后面有一片树林,树木茂盛,大的小的,高的矮的,到了夏天,这里成为一个乘凉的极好去处,只是因为是在屋后,蚊虫众多,大人很少光顾,但却成了我们的秘密基地。几年后,当我读到鲁迅先生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时》,我忽然发现,那里就像是我的百草园。夏天的黄昏,我会找一根枯枝,在一棵棵梧桐树上认真寻找,寻找知了褪下的壳,土黄色的知了壳,轻轻地粘在树干上,就像是守卫的士兵,但它不动,我只需用树枝轻轻拨弄下,便很快收获了很多知了壳。对我而言,收集知了壳也没什么用,当口袋块状满时,我将知了壳拿在手上,使劲一捏,尽成粉末,那时收集知了壳的乐趣,仿佛就是为了这么一捏。

树林深处还有很多小树,上面总匍匐着很多牵牛和金龟子,我时常拿一根细线,捉一只牵牛绑在它脖子上,那只牵牛就这样成了我的宠物。树林里还有一棵枝叶繁茂的榆树,树不高,但枝繁叶茂,男生向来调皮,当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放上树时,伙伴却将我爬树时搭建的“梯子”给捣毁了,我于是下不来,哭哭啼啼的趴在树上不敢乱动,直到太阳落山,家人见我还未回家赶来找到我。不必说,回家又是一顿骂,但骂过之后,我依然会爬上那棵树,直到我又长大时,才与那棵树渐行渐远。

有几年时光,我养过很多蚕,那些小小的生物像是我的伙伴,看它们慢慢长大,和我的人生一样,又让我生出无限惊喜。春夏之交时,蚕正茁壮成长,需要大量的新鲜桑叶,我于是到处寻找桑叶喂他们。在一片梨树下面,我发现了几棵小小的桑树,但叶片很大,想也没想,我将树上的叶子全部摘下给蚕食用。结果没想到,那片梨树刚刚打过农药,因为下了场雨,农药味道淡了很多,但这几棵小桑树躲在梨树之下,农药残留了不少,当我心爱的蚕宝宝食用后,数十条蚕瞬间一命呜呼了。那些小小的生命,因为我的大意就这样没了,那之后,我就再没养过蚕。我的童年,忽然就没了。

很多草木,种植在我的思念里,我想要稳稳地安放他们,却发现记忆越来越模糊。时节向前,所有的心事慢慢尘封,慢慢尘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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