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22-05-27 11:47:28 来源:潮州信息网
台湾诗人痖弦在《如歌的行版》里写道:
温柔之必要
肯定之必要
一点点酒和木樨花之必要
君非海明威此一起码认识之必要
欧战,雨,加农炮,天气与红十字会之必要
散步之必要
遛狗之必要
薄荷茶之必要
万物皆必要,其存在的意义只在每个人自己生命的歌里奏响,我不知道茶之必要对于痖弦老师的重量,但是茶之于我,正如诗之必要,如乡愁之必要,如所有必要中必不可少之必要。
父亲是最早启蒙我喝茶的人,他总说潮汕的孩子不懂“食茶”,就是不懂生活的。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沙发上方的墙皮因为岁月久远慢慢剥落,摸上去有微刺的质感,我们却也就坐在这下面喝茶。茶盘不大,是素雅的青蓝色,印着几只怡然自得的鸭子,茶杯本来也都应是成套的青蓝色,却被父亲摔碎一个,补上一个白色的小杯,用得久了有些泛黄。
图|文鹏程
我常常看见父亲一个人喝茶,一整个下午,他就坐在那里,点上一支烟,等水沸腾,看茶叶翻卷,喝到茶的颜色淡了,天色也暗了。有一次我问他:“爸爸,为什么你一个人喝,还要冲三杯?”父亲回答说,这是喝茶的规矩。但他也不常常守喝茶的规矩,我也曾见他思绪飘到挂在窗棂的花上,被风吹出窗外,面前的茶凉了都不为所动。
后来我想,分三杯来冲,便是有三个杯子来分摊茶的苦涩,亦是分摊父亲思绪的苦涩、生活的苦涩。茶壶有量,茶味无量,不论顺遇或横逆,总在茶香缱绻的雾气里寻找自我,这是茶对父亲之必要。
无论是冬天还是夏天,每次到家楼下都能看见停车棚的李叔在喝茶,李叔是个六十多岁,邋里邋遢的老男人,他性格有些古怪所以并不招人喜欢,但我每次到家楼下,他总会笑着对我点头示意,然后又端起一杯茶来。
一次我撞见他和住七楼的阿姨吵架,剑拔弩张的样子实在让人想不到吵架的原因竟只是因为上个月的停车费,他们一边用我熟悉的乡音破口大骂,一边充分利用肢体语言增加自己的气势。就在场面即将不可控之时,突然有劝架的人端起一杯茶:“李叔,消消气,喝杯茶”,没想到李叔真的停下还在空中挥舞的右手接下那杯茶,欲言又止地喝下那杯茶,氛围一瞬间缓和下来。这个滑稽又生动的场面让我不得不佩服茶的魅力,也不得不佩服潮人的爱茶入骨,我想这是茶对李叔之必要。
图|陈泽霖
在家中养成了喝茶的习惯,后来我来广州读书,也要找机会喝上茶,但是那些网红茶馆的味道总是比不上自己冲的茶。于是我就叫上三两好友,在宿舍买了一小套茶具,以调侃的方式时而喝上几杯,也当作与朋友们相聚的机会。后来我才发觉,网红店之所以难以喝出味道,是因为与其说是冲茶,不如说是冲友情、冲乡愁、冲光阴,我们常常饮下一杯茶,就想起家乡的美味,回忆起熟悉的人,聊到共同的青春,重现高中时一起赏的夕阳,寄情于茶,让思念融于茶香里,随着腾腾的热气飘回东边的小家。
除了与朋友小聚时,我也经常自己冲上一杯茶,在阳光浸染的角落,在书角卷起的诗集里,在春天脚步临近的时刻,在失去方向无处倾诉的瞬间,喝上一小杯茶,单枞也好,铁观音也好,茉莉花茶也好。泡开的茶热气腾腾,茶叶安逸地翻卷,茶香滋润喉咙深处,所谓工夫茶就是这样,总用它的雾气轻轻钩住生活太快的脚步,用它的回甘冲淡时间,冲淡琐碎,这是茶对我之必要。
图|陈楚镇
潮人爱茶之深远,源于茶本身的魅力,但同时,人们也是在茶中寻找自我,寻找快乐,寻找一条牵引游子之心的绳索,寻找一份潮人真挚的情感。我于日常中窥见喝茶之必要,也窥见茶之必要的背后,更是一颗一颗对家乡的热爱之心,对生活的包容之心,对慢下脚步欣赏美的渴望之心。
且轻举一杯茶,细品茶之韵味悠长,勾勒生活的多般模样。
作者|黄莹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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