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22-05-27 09:15:43 来源：潮州信息网
吴协熙 摄
茶 恋
李幼芬
“坐酌泠泠水，看煎瑟瑟尘。无由持一碗，寄予爱茶人。”
初 见
对于工夫茶的初见并非指儿时的初次瞥见或品尝，若是如此简单意义的初见，恐怕在娘胎里早已经历，定也无深刻印象。
家乡的工夫茶喝了二十余年之后我才用“心的眼”真真切切地与它有了初次邂逅。此前时常在歌中、书中、诗中不断地探寻它最初的模样，什么“丛老卷绿叶，枝枝相接连”、“嫩芽香且灵，吾谓草中英”之类的句子都指引我想象，心中似悬了幅画般，常幻想在满眼翠绿欲滴的山尖上，背着小背娄的采茶女悠然自得地欢声笑语。某个初春来到凤凰镇，当旁人指着一株孤零零很不起眼的小东西跟我说“这就是茶了”，顿觉落差好大，再细看叶子，不但不似想象中般翠绿，而且有卷叶虫的踪迹，一时间竟像梦中仙境遭到破坏似地跟人抱怨。听者无不笑话我：茶也是一种植物啊，它也会生病，也有年幼体弱的时候。再说它就这么一株，气势稍逊不说，就是情感上，它也是孤单的啊。我却给自己找了个理由：茶跟人一样有美有丑。
继而见到心中称之为“美”的茶景：错落有致的茶山梯田上轻轻笼着薄雾，我心中根植了好多年的茶树整齐地挺着腰，叶儿尖尖，绿得人心也发芽，刹那心间也似有烟雾般温柔。也是在那时才知道所有的茶都来之不易：经内行的茶工采摘，因为采摘时限短、工期赶，到处放农忙假抢收，甚至高价雇外来人员采摘，这个过程中捻得手指发痛发黑，很是难受（据说现在都要戴保护的手套，否则手指真的吃不消）。茶叶加工过程的复杂辛苦更不是一般人能忍受，完全不是我所想象的“机器采摘，科学生产”。而我谓之“美”的茶即使是一番“历练培养”之后，也还不一定是上等好茶。甚至看到了一些采茶说明，因为茶树龄大树干高，采茶工人需攀着爬梯双手高举着作业。或许诗人们的眼中只看到了茶的美好、品到茶的甘香，却不知茶也是“谁知壶中茶，片片皆辛苦”。
初见工夫茶，几番“心”、“眼”的落差、理解，得了茶香之外的百味，隐隐体会得到“茶道”与“世道”些许近似之处，不妄自将茶美化、丑化。
林楚镇 摄
浅 尝
从小生活的小镇并非潮州盛产茶叶的基地，不允许天天喝好茶。
喝茶的记忆是从初中开始——中学时期上课多休息少，吃完午饭也就接近骑车回校的时间，偶然的机会发觉家人冲泡的工夫茶喝了之后不仅持久解渴，而且下午上课时间也不容易犯困。自此对工夫茶的印象一下子提升，闲暇时家人冲茶，我便是茶桌旁热情的饮茶人。别人饮茶热乎乎地慢慢喝下去，我却凉上一小会再一口饮尽，甚至有时饮到些许醉还不知晓，总觉得工夫茶已然是世上最甘香可口的“饮料”。现在回想，那时对工夫茶的喜爱仅仅建立在“浅尝”的基础上，或许是年纪尚幼不懂如何探寻事物的真谛与内在美。也未曾发觉那些普通的茶叶最开始冲泡的几小杯温润肠胃，能够缓解饱食的油腻感，且香味远胜迟些冲出来的，然而几小杯冲下来，茶却已开始趋于平淡，多饮易泛酸。
幼时并不曾学习工夫茶的冲泡，时常觉得那是极烦琐又难操作的程序，把我手烫红烫黑了却只求得那么三小盅。外出求学，缘于对工夫茶的思念，从家乡带上了茶叶返校。受到工具的限制，只能用大杯子放上些许茶叶泡着喝，却怎么也尝不回中学时代饮茶的欢喜，失落地误以为自己失去了这种热爱，而饭店里潮汕地区之外的茶更是入不得我的口，索性不愿再多尝茶水。那时并不懂得“茶性俭，不宜广，广则其味黯澹”。也即是说，茶性较内敛，每次冲泡的茶汤中，有效成分的含量不多，因此泡茶的水不宜多，多了滋味就淡薄。若是水多久泡，则容易让茶汤味涩，因此家乡“小壶小盅”的工夫茶恰能完美体现茶叶的性格和内涵。
因浅尝而喜欢上的感觉，也终因不甚了解而中断。
咬咬 摄
深 品
或许和工夫茶还是存在不浅的缘分吧，工作之后不仅去到盛产茶叶的小镇“初见”工夫茶，且认识了些家里生产茶叶、深谙品茶之道的同事、好友，重拾对工夫茶的喜爱之情，也有机会深品真正上等好茶，方知自己对工夫茶的认识是多么浅薄狭隘。
友人介绍的茶名及其区别我是记不住的了，只是终于也学着忍受烫手的热度把小瓷盅捧在指间，托近唇齿时深深呼吸茶温的芬芳，继而呷上一口，由舌尖往内蔓延时对于茶香的深度品味便渐渐形成，也是那一瞬间品茶人得以深切体会甘香之余“生津止渴”的曼妙。方知好茶入口香滑，久冲而味不散，浓淡相宜、不缓不急地悠悠滋润。
最美妙的莫过于假期一群好友山水行，同行的好友带着凤凰镇的好茶，在山间的溪流中寻得摆放古香古色工夫茶具的竹筏，阿伯手持长竿撑船，我们分两边坐着，友人手执蒲扇送风，中间的土炉中炭火烧得正旺，壶中水欢快跳动着。一番烫洗冲泡之后，我们在青山之间、绿水之上便饮到了别样古老的工夫茶，每个人小心翼翼地享受这极难得一遇的美好意境。想来苏轼泛舟赤壁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的惬意也不能比拟那一刻我们所拥有的……
我恋茶甘香、恋茶带给我的美好意境，更恋茶在千锤百炼、万道轮回后香满人间的韧劲，愿人亦如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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