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淌在心中的小溪

□ 郑丽薇

常忆故乡的那一条小溪。

小溪的一边，一望无际的是绿油油的稻田。那些年物质匮乏，乡下孩子上学前都得先到田间溪边割些水草，作为鹅料。早餐前都会匆匆忙忙赶到小溪边寻找嫩绿的水草，起得早时，真是“露似珍珠月似弓”，想想当时面对那些嫩绿的水草，闪烁着晶莹剔透的露珠如何下得了手——抢收了一篮又一篮鹅草。有时起得稍稍迟些，水草会被别人割尽，我家的鹅们当天就只得啃着又长又硬的老草。

有一年夏天，深夜下着倾盆大雨又恰逢期末考试复习，或者担心割不着鹅草，或者担心期末考试，我一整夜就听着“风在歌唱雨滴敲打着窗棂”。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雨稍作休息，我迅速冲向溪边，挥动镰刀，飞快地抓住一把一把又嫩又绿的鹅草往竹篮里送。这时一阵阵铃声在不远的地方响起，那是学校早读的铃声，我想得加快速度尽快完成任务，不料越忙越乱，一不小心镰刀勾到了竹篮，满满的一篮子鹅草一下子掉进小溪里，篮子也滚到溪水中。在那个人鹅同屋的年代，丢了一只竹篮对我家来说，你难以想象是有多大的损失！鹅草可以丢，篮子不能丢！追着篮子，我眼睁睁地看着它随着大水越飘越远。这时候又是电闪雷鸣，眼看着大雨即将来临，没办法，我只好三步并做两步走，冲回家去，拿起书包，朝着学校飞奔而去，踏着第一节课的预备铃声奔进教室，幸好赶在老师踏入教室之前。放学时，我正担心鹅草竹篮的事，垂头丧气回到家里，却意外地发现门口处正停放着我的竹篮子，里面还有满满的一篮鹅草。后来妈妈说，我的好姐妹銮姐也是早上去割鹅草的，当时她目睹了篮子鹅草掉进溪水中，是她冒着大雨追着篮子追到隔壁村，在浅水处把篮子捞上来，还特地帮我割了一篮草。溪水长流，流不走的是那一个破旧的竹篮，流不走的是那一篮满满的鹅草，流不走的是朴实无华的銮姐绵绵不绝的友情！

鲜美的荔枝是我们家乡的活名片，小溪另一边的小路旁边不知哪一年种了几棵荔枝树，临溪边也种着一排排的麻树。那年恰好是麻树花开的季节，放学后我们小姐妹相约到荔枝树下捡树叶帮衬家里的燃料。一边捡树叶，一边看一看麻花上的蜂蝶成群飞舞，听一听小鸟的呢喃，瞅一瞅蜜蜂跟蝴蝶的眉目传情。我们相约到小溪里捡蚬、摸石螺。那些年溪水潺潺，水清见底。只要你静静下水不打浑水花，仔细些你就可以看见水中薄薄的细沙，细沙上偶见些小漩涡，每个小漩涡下面十有八九都会有一粒蚬。姐妹们小心翼翼地把蚬挖出来，放进布袋里。我们提着满满的布袋，想着把这些鲜活的蚬带回家，放在盆中清水里静置一段时间后，经过妈妈的精心调配烹炒，便是我们餐桌上的香喷喷的美食！突然间我感觉到小腿怎么有些隐隐作痛，仔细一看，原来是被一条大水蛭缠上，慌乱中，我用手强硬地想把它拉下来，不料越拉水蛭吸得越紧！平常总是喜欢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小姐妹们这时候大都吓得爬出水面，坐到路旁。难道我的血就等着被这水蛭吸干？想到这儿，我的汗水泪水齐齐哗哗而下，就在此时，不善言辞的霞姐来到我身边，拉着我的手，二话没说，静静地弯下腰，把她的嘴巴放在我小腿上，轻轻地把水蛭吸出来。“此时无声胜有声”！常年在外，那一盘蚬就是家乡的味道！沉默寡言的銮姐就是家乡的印记！

如今，姐妹们各自为家，天各一方，常年难见一面。看着溪水潺潺依旧，姐妹们的欢声笑语总是在耳边回荡，姐妹们朴实的身影总是在心中荡漾，那些温馨场面一直在梦里萦绕——那是一直流淌在心中的小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