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22-12-20 08:55:12 来源:潮州信息网
细妹给我发来几幅照片,是乡村风景,看去很眼熟。再定睛细看,是故乡。但一切都有新鲜感,村道很平很宽,小河砌了石岸,有二三层小楼新厝,厝前有广场。而我老家那座名为“松竹围”的四点金老屋,屋前围墙外,一侧是成片杂树,一侧是浓密的翠竹,看去十分顺眼,真有松竹围绕的感觉。
心中被什么弹了一下:啊,我的故乡,社会主义新农村?!但细妹发的照片太少,我估计她此刻还在故乡,就发微信请拍几幅故乡新貌:新楼房,运动场,屋前的私家车,还有穿着光鲜的乡亲之类。我想把故乡新貌告诉世人。
细妹回复说:她人还在广州番禺,相片是故乡我家老邻居阿琳拍的。
很快我就收到阿琳的微信:“英群兄:如果你今日方便的话,我载你来老家参观,真的变成美丽的乡村啦,各村都大改变了。我早上8点就送女儿上学后就可去潮州接你。”
看看,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一种禁不住的热情!
我的故乡在安揭交界的大脊岭下。我年轻时外出读书,后来工作和生活在府城,离家只有11公里,所以经常回去看望双亲。我是个喜欢写点闲文的人。历来文人几乎无不怀念故乡并为之留下点文字者,我也一样。算起来写到故乡人故乡事的文章不下40篇,但几乎全是怀旧,对一草一木的消失,一路一塘的变迁,一桥一屋的更新,充满失落,在毫无变化的墙脚小草上寻求安慰,对弃置老屋在田地上新建房的乡亲的欢笑不会共鸣。怀旧怀旧,到了近乎病态的地步。终于有一次在[~公式~]隍镇对江边高脚楼被改建成新楼发表感慨时,引起同行的我那位留学英国的外孙感慨,他说:“外公,人家也要生活。”
他的话让我惊觉:我这是一种矫情,全不顾生活在破旧老屋中之人的感受。我想起一位摄影朋友到某乡村去,因追求历史感沧桑感拍些残旧村巷,忽视列列新屋遭村民抗议,费了许多口舌才得以让对方理解。我们的境界远在杜甫之下,他不恋茅屋,愿广厦千万。
不过,我的怀旧还没有到仇新的程度,我还是为乡亲们住进生活设施更现代的新厝高兴的。每次回乡,面对新楼房,我都在心中问:“哪一楼是你的,同乡弟?”这里藏着我一个小秘密。
1979年一个黄昏,一位十七、八岁的小青年到我在府城的家中来,叫我xx兄,满面愁苦说他骑单车在韩山下虎头路段与人碰撞,把人家单车碰坏了,在单车店修了,修理费9块钱。现在单车被扣,要拿钱去赎回。他说老家与我是邻村,说我爸是一个受人尊敬的人,又说他与我妹妹是初中同学。想向我借9块钱。
我们是在外埕交谈的。他说完,我回身进客厅。我10岁的小儿子小声说:“爸,是来骗你的。”我也觉得事件有八成是编的,因为漏洞太明显。但我总记得我爸爸吩咐我的话:“你在外头工作,有乡里叔孙去找你,千万千万别冷落,能帮则帮。”假如他说的话恰巧是二成真,我可就得罪乡亲。再说,虽然9块钱在当时相当现在的9百元,我硬挤还可挤出来。于是,我取出10元,还贴上一张一斤面值的粮票,让他用剩下一元吃晚餐。
过后我回老家问我妹妹,她想不起有这个人。我把这事写成文字,题目叫《同乡弟,你在哪里?》寄回家乡的《榕江文艺》上发表。不为讨钱,只愿他平安。当然,没回音。
八、九十年代,我回故乡回得勤。发现村里的青年人越来越少,新房屋则越来越多。我会在心中发问:“同乡弟,哪一栋新楼是你的?”因为,那时村里的青年人到深圳打工,回乡起厝的人很多。
阿琳情不自禁的欢乐感染了我。她家的新楼房是10年前建的。现在,她为乡里更多新厝而欢欣,因为乡亲们正在走向他们心中的中国梦。
自我双亲先后去世,老家已没亲人,弟妹们都在外地生活,我已整整四年没回故乡了。在阿琳口中,我知道这四年变化很大。我该回去看看了。我相信,当我们的小车行驶在那又平又宽的水泥路上时,我再不会为脚下原本让我怀念的弯曲小路变大道而伤怀了;也不会因路两旁的新厝及小楼是建在良田上而感叹。因为乡亲告诉我,耕种一亩田一年的收益,远不如在深圳打工10天;更不会许多旧厝尚可居住而主人都入住新厝而摇头,因为新厝敞亮的厨房连着食厅,卫生间用的是抽水马桶,智能坐厕;自来水管和电线都埋在墙里。这一切,都是旧厝所没有的生活设施,我怎能不为乡亲们高兴呢?
我知道这些新厝中,肯定有一栋是同乡弟的,他不再找我,是因为那不堪回首的一页已永远翻过去了,忘记它吧!
近日,与一位府城市郊的农民朋友聊天,他说:现在,你们城内有的东西我们乡下都有,但我们乡下有一些你们都没有。
我请他举例。
他说“自由停车场,免费野生风,出菜园即落鼎的青菜。”
不容置疑的口吻,无比自豪的神情!
兄弟,我为你高兴,为乡村振兴干杯!
我也祝福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