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篮鼠曲做乌粿

□ 黄瑞平

鼠曲草是一种全年生植物，具有去火、滋阴、润肠、通便等多种药效。我们乡下人从祖上就有个习惯，每当遇个身体上火便秘不测，总爱用鼠曲草煮水服用去火通便。鼠曲草又因其不带苦涩、味微清香，可当野菜食用，青炒或煮汤咸宜，历来受到农家的青睐。在那个粮食匮乏、饥荒或“瓜菜代”年月，鼠曲草成为我们乡下人碗中“美味”。像我这种年纪的人，就曾是那个时期的切身经历者。因此对野生野长的鼠曲草，情有独钟。

至于用鼠曲草作鼠曲粿粿皮主要配料，又被命名鼠曲粿，以至何时成为春节敬奉先祖或祀神“神圣”祭品，就连我们黄氏族亲的百岁老人，也没能说清楚，但有个大致相同的说法是在几百年前，我们的先祖就有做鼠曲粿的记忆。而且传说二百多年前，我们孚中黄氏先贤，武状元黄仁勇的母亲，就做得一手鼠曲粿的好手艺，而且曾在家贫困顿时刻，因办不到鼠曲粿的馅料而发愁，以至将没有馅料的鼠曲粿权当祭品，留下了“孚中杂头粿”的美谈。

儿时，每到冬节，母亲就会要我跟哥哥姐姐一起，提着竹篮，到枫江边摘鼠曲草。到了后来，每当这个时节，我就和几个青梅竹马的小伙伴，提着竹篮到枫江边摘鼠曲草。

鼠曲粿 黄理丹 摄

我家就在枫江边，由于江水一年又一年的冲刷，冲出了江畔大片的泥积土，软绵绵的，十分肥沃，成了一片沃壤，也蔚成了一片片茂密的果园和良田，更为鼠曲草的滋生和生长创造了得天独厚的条件。

冬至后的季节，是枫江畔鼠曲草生长最为茂盛的季节。在沙滩或果林良田中长出来的鼠曲草，不但鲜嫩茂盛，那黛绿色的鼠曲草，不但艳丽，而且散发着一股据说是潮州古城西关外最为诱人的请香，是做鼠曲粿无与伦比的好料。因此，我们村每年做鼠曲粿的鼠曲草，大多是从枫江边采摘来的。

每当冬至日刚刚过去，枫江边到处是挎着竹篮采摘鼠曲草的老人和小孩。我和一群小伙伴，同样挎着竹篮，一边兴高采烈地采摘鼠曲草，一边唱着古老的童谣：

鼠曲草 青披披

摘篮鼠曲做乌粿

欢欢喜喜过新年

鼠曲花 白绒绒

摘篮鼠曲做乌粿

恭恭敬敬拜祖宗

鼠曲草 ……

母亲将我们刚刚摘回来，而且已在江水中淘洗干净的鼠曲草，放在几只竹筛上晒干。只有用晒干的鼠曲草做出的粿皮，才能呈现出一层黛绿鲜亮的色彩，尤其是蒸熟后的粿品，更变得黛黑。因此我们村自祖以来，称鼠曲粿为“乌粿”。

在除夕前几天，我们家乡各家各户都着手做鼠曲粿。鼠曲粿的粿皮做法很简单，将晒干了的鼠曲草用水熬煮，然后沥汁趁还滚烫时，倒进放在粿缽的糯米粉中，用一根特制的木棍——我们称它“粿搅”，用粿搅搅拌均匀，然后将湿热糯米粉搓揉成团，制成粿皮料。鼠曲粿馅料多种多样，有芋泥、綠豆沙泥、乒乓豆仁泥等等。用糯粟炒爆去壳研碎，配以炒熟花生仁碎末作馅料的鼠曲粿，是最为传统的配料。因此，此类馅料的鼠曲粿，俗称“乒乓粿”。不管何种馅料，都要配以适量红糖或白糖。鼠曲粿的印模与同是潮州传统风俗食品的红桃粿不同，全为圆形，印出来的圆形粿品，寓意新年家家团圆、甜甜蜜蜜。

最是让我难以忘怀的时刻，当母亲掀起热气升腾的蒸笼刹那间，一股鼠曲草的清香，夹杂着各种馅料浓郁的香味，从大鼎中飘溢而出，满屋飘散着鼠曲粿特有的馨香，和着浓浓的乡土年味……

沧海桑田。数百年来，鼠曲粿一直是我的故乡乃至潮州大地历史悠久、最负盛名的民俗传统食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