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帆船·机帆鱼

上世纪中期以后，我国沿海港口各处都可以见到“机帆船”。这种渔船捕掠到的鱼人称“机帆鱼”。“机帆鱼”在闽粤地区不但家喻户晓，而且跟大家日间餐桌息息相关，真正成为几代人深刻的记忆。

“机帆船”在海面生产的作业叫做“灯光围网”。这种渔船一般长二十到四十米、宽六到十米。船上行走伙计随船只大小在二十至五十个之间。“机帆船”出海动力主要依靠轮机，有时也挂上风帆增加动力。“机帆船”生产用的渔网特别大，长度达到数百米、深度也在百米以上。“机帆船”所捕获主要是“沙丁鱼”。主要品种（闽粤一带口音叫法）有“巴浪”、“鳁鱼”、“花仙”等。因为这种渔船作业捕捞方式是“灯光聚鱼”，所以“机帆船”出海生产必须选择在天黑月淡的夜晚。

我国近海分布有许多渔场。闽粤海面、台湾浅滩、浙江舟山，以及珠江口和万山群岛这些，是以前“机帆船”海上作业的重要区域。

在闽粤一带，到了端午节将近，午后常常吹起西南风。这意味着此夜会是晴好天气。从上午开始，渔港水面“机帆船”就全都动了起来。船上渔民忙于筹备各种出海用品——轮机用的柴油（机帆船一般使用柴油机）、生活用水、柴米油盐，伙计各自身边的香烟米酒等。大家吃完午饭后，就会马上启动机器赶船出港。渔船刚驶出港口，“呼呼”西南风马上迎头扑来。这风表面热闹，但卷起的波浪并不算大。大家知道，到了傍晚这风就会停下，海面就会迎来适合生产的牧场。渔船行海出走，最无奈是这些晕船伙计。随船一到外海，有人就会感到身体不适，手脚发凉、头晕发眩、冒出冷汗。这时就想把肚子里东西吐个干净，然后疲惫回到舱里躺下。几年晕船让我得出经验：越是呕吐越是不能躺下，越是要喝点汤水。喝了吐吐了再喝，这样身体才能保持状态、保持水分；身体就能快点得到安定。

粤闽接壤海水相通、渔场相连。我们的渔船从粤东渔港柘林港出发，经过南澳岛一路驶向“南澎列岛”附近。渔船进入渔场，天色已经变黑。这时海面的风已经渐渐变小。眼前所见大片渔灯亮了起来。渔灯从近到远，一直连到天上，跟夜幕璀璨的星星融在一起。渔船在夜海不断前进，寻找鱼群。当“探鱼仪”划出水下出现鱼群信号，“大公”就会立刻命令停船，下艇点灯。上世纪八十年代，“灯光围网”使用灯火还是“大光灯”。一条小艇载着四盏明亮夺目的“大光灯”漂浮在海面。鱼群看到灯光就会被招引过来。当灯艇水下聚集到众多鱼群，守灯伙计就会打起“灯号”通知大船，然后用红布将灯光罩起来。据说这样“罩灯”能把鱼群调集到上层水域、方便围捕。大船得知灯艇消息就会马上启动轮机。伙计们就会各就各位、忙着下网捕鱼。“网艇”首先被吊下海面。接着“机帆船”开始绕着“灯艇”撒开大网。大网布开了，接下紧张繁忙的事就是收网。收束绳索拉起来。“起网机”转动起来。伙计们呼喝起来。大网随着绳索收起，大船和“网艇”的伙计分开两边不断将其收拉缩小。当最后剩下中间一个兜兜，大家就会看到网兜里活蹦乱跳的“机帆鱼”。大船上立刻有人用“捞子”把一兜一兜活鲜捞上甲板，倒进船舱。

一网捕捞完毕，大伙会忙里偷闲猛抽几口香烟，接着准备下一网的劳动。这种围网作业有时会招来大鱼。网兜的鱼就要上水，一些误入网中大鱼拼命挣扎，把网冲出个大窟窿。这时兜里的鱼会撒回大海。大伙只能痛惜无奈。这样作业有时一夜要下网七八次；有时找不到鱼群，通宵一次网也下不了。

由于这是深海作业，有时捕到的鱼不多，为节省柴油不便将之及时送回港口，所以要对这些“机帆鱼”做保鲜处理。以前没有冰冻设施，海鱼保鲜只能采用盐腌方法。鱼一边倒到舱里一边撒盐。这样“保鲜”只是为了让鱼慢点腐烂，时间极其有限。

天亮时候，满载鲜鱼“机帆船”行进在回港途中。此时朝阳刚刚升起，照着海面艘艘归航渔船，照着收获归来的欢乐。

收获归航的“机帆鱼”一进港口马上就会招来众多鱼贩。这些刚刚捕捞的“机帆鱼”一到渔港有两个去向：一是以新鲜鱼被鱼贩收购运到各处市场贩卖；另一就是被一些商家收购后制成一筛一筛煮熟的“鱼饭（读‘本7’）”，然后才分派到各地上市。“鱼饭”这种以新鲜清煮而成的鱼制品，以其原汁原味、保鲜保质成为大家的喜爱、也成为潮汕享有盛誉一道传统美食。

“机帆船”能否在海面捕到“机帆鱼”，要看作为总指挥“大公”的经验。什么季节时间去哪区域生产他必须指挥得当；什么潮流水势他也必须一目了然，才能做到生产妥当、过程顺利。潮语俗谚还有这么一说：“好下山猪孬下海鱼”。意思是说陆地上养猪可以祈求、预料，但谁也不能保证肯定能捕到海鱼的多少。据说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机帆鱼”满海都有。“机帆船”一般出海都能大把大把抓到“机帆鱼”。随着作业船只增多，环境影响，“机帆鱼”海面资源日渐消淡，“灯光围网”逐渐退出历史。“机帆鱼”这熟悉名字也渐渐淡出人们记忆。

我们日常生活仍然离不开海，离不开那帮日夜跟海打交道的渔民。海面每时每刻仍有无数为“鱼”生活的人们。劳动是快乐的，收获也是快乐的，用劳动成果供享更多人、让更多人得到快乐的人是高尚的。

吴汉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