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花的滋味

绣花的滋味

不久前母亲生病住院，在医院陪护的那几天里，尽管到处是消毒水的味道，以及母亲身上散发的药味，但我的鼻尖总是会萦绕着一丝绣花的味道，清淡而幽静。

母亲曾是知青，下乡前是街道绣花组的，做活的那套工具和手艺一直没丢下。后来在农村和父亲结婚后，为了让家里日子过得好些，母亲就托以前的工友拿出绣花活儿来，她白天在生产队干农活，晚上回家则偷着绣花，点着油灯和蜡烛，一绣就是大半夜。母亲绣花很拼命，绣完这块儿赶紧进城送去，再拿回新活儿。即使是外出，她也会随身带着一个圆撑子，空闲的时候，从包里拿出小撑子绣上几针。有时在别人家绣“大活儿”，半夜归来困得不行，常常是扯着父亲衣襟，闭着双眼，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就这样，母亲通过绣花逐渐改变了家庭条件，富裕了我们的生活。

如今，在母亲的家里依然还保存着两根长近三米、两头方、中间圆、手臂粗细的木头，那就是母亲曾经用过很多年的绣花撑子。每次一看到它，仿佛就会看到母亲坐着绣花的样子，耳边蓦地响起那绣花的声音。

大概是母亲怀孕期间一直都在绣花，或是母亲哺乳我时没离开过针线的缘故，让我过早接触到绣花。小的时候，我特爱看人绣花，尤其是母亲聚精会神，手臂上下翻飞的绣花动作，那时候感觉绣花时的母亲才是最美的……平日里，我就喜欢头枕着母亲的腿，躺在绣花撑子下面，听着绣花针扎透布面“噗噗”的声音，闻着针线、绣布的味道入睡，对于我来说，那该是这世界上最动听和最香甜的催眠曲。

在我童年的记忆中，母亲和绣花好像就一直没分开过，始终伴随在我身边，以至于那些年间，我总能在母亲身上闻到一丝丝绣花的味道。我懂得，那是因为绣花已经融入母亲的身体和灵魂当中，并慢慢浸染了我。

几年前，偶尔在苏州某地看到几个女人坐着刺绣的情景，脑海中顿时浮现出母亲的绣花，那针尖穿布的声响，那温暖的绣花味道，一下一下儿，一股一股儿在胸口悸动，沁入心脾。

绣花无味，却因为母亲的辛劳而深深印在我心间，让我一生都能闻到绣花的味道，永远也挥之不去。

王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