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眼，益智也

龙眼，益智也

周建苗

一

潮汕人的幸福感，多来自于生活细处。

有如随处可见潮汕小食，只要混迹于大街小巷，便能得到味蕾的满足。有如屋前屋后、田地里，植着的果树，只要走出家门，伸手一摘，便能吃到美味新鲜的水果。不，应该说是在家中便可吃的，不少果树的果实，都长到窗户边，庭院墙、阳台上，伸手可及，随地可摘食之。

有一外地朋友来潮汕做客，主人家请他吃芒果，带着来到了屋前，指着几棵芒果树说，这些是我家的芒果？

树上的芒果，不少已熟黄了。

树较高，伸手够不及，没搬梯子，拿工具，摘不着，怎么办？

只见主人不慌不忙走近树身边，脚用力地往树上一踹，哗啦啦的声音，树上的芒果掉了下来，像下着“芒果雨”一样。

朋友看着啧啧称奇，原来潮汕人吃芒果，是这样摘的啊。想吃芒果，只要走出门口，用脚一踹，树上便掉下来，有如“天上掉芒果”了。

潮汕人的夏天，也是幸福的。

尽享着口颐之福，先是杨梅，后是黄皮、荔枝、芒果，再之龙眼，接连不断，不仅新鲜，也便宜，吃得生厌。

这不，龙眼成熟了，趁着暑假，我便带着孩子，从小城一同回乡下，摘龙眼。一路上，讲着吃芒果的趣事，孩子听得开怀大笑，充满了期待。

小时住在乡村，家中没种龙眼，也能吃到龙眼。邻居家有种，从园里采摘回来，经过我家的门口，见了母亲，便会放了几枝龙眼，说是给孩子吃。

乡村人淳朴，邻里相处和谐融洽，地里有的东西，总会分享着。从菜园里摘了菜，见谁家没种的，碰到了，也会放下一把相送的。好像地里种的东西，都是“自家”的了。

来到自家的果园，孩子跑着来到龙眼树下，伸手摘低垂的，边摘边吃，很为激动兴奋。我喊着说，挑大颗的摘，小的留在树上长着？孩子点着头。

我拉着树枝，摘树丛上最大颗的，递给孩子。孩子拿着，一只手拿不了，又装于口袋中，还往车里拿袋子来装。看得出，一下子见到这么多的龙眼，还能从树上摘，他还是雀跃不已的。

孩子说，咱摘一袋回去，慢慢吃吧！

我点着头，又偷偷指着对孩子说，这棵龙眼树结的果实，是最好吃的，肉厚核小，园里只有这一棵，不要告诉别人噢。说着，我扯了几颗，递给他。

他吃了一颗说，真的好吃，肉很厚，又甜。接着，又掰开吃，脸上尽是窃喜，笑着开了花，可能心也像糖一样，甜得化了。

或是，摘龙眼的快乐，比吃龙眼的快乐，来得多些吧。

二

龙眼，又叫益智、龙目、比目、骊珠、燕卵、鲛泪、蜜脾、木弹、圆眼、荔枝奴、川弹子等，为无患子科龙眼属常绿乔木。

三国魏时张揖《广雅》曰：“益智，龙眼也。”西晋嵇含《南方草木状》记载：“龙眼树如荔枝，但枝叶稍小，壳青黄色。形圆如弹丸，核如梡子。核而不坚，肉白而带浆。其甘如蜜，一朵五六十颗，作穗如葡萄然。荔枝过即龙眼熟，故谓之荔枝奴。”《广志》曰：“龙眼，树叶似荔枝，蔓延缘木生。子如酸枣，色黑，纯甜无酸，七月熟。”《吴氏本草经》曰：“龙眼一名益智，一名比目。”

龙眼，来自南越国，汉朝时南方的交阯、九真二郡。据汉代班固等撰的《东观汉记》记载：“单于来朝，赐橙橘、龙眼、荔枝。魏文帝诏群臣曰：南方果之珍异者，有龙眼、荔枝，令岁贡焉，出九真交趾。”

交趾，在南越国之前已有之，古有“南方曰蛮，雕题交阯”，其俗因男女同川而浴，故曰交阯。九真，汉朝时的九真郡。公元前111年，汉武帝灭南越国，并在今越南北部地方设立交趾、九真、日南三郡，实施直接的行政管理。

西汉刘向《别录》记载：“龙眼生南海山谷，一名益智。”汉武帝元鼎六年平定南越国，把岭南三郡（桂林、南海、象郡），析为九郡（南海、苍梧、郁林、合浦、交趾、九真、日南、珠崖、儋耳），设交趾刺史部。南海郡治设番禺（今广州）。《汉书·地理志》卷二十八下记载：“南海郡县六：番禺、博罗、中宿，龙川，四会，揭阳。”可见龙眼由来，也出自南海郡。

汉武帝破了南越之后，还在长安城（今西安市未央区汉城乡），建了扶荔宫，种植荔枝、龙眼。据《三辅黄图》记载：“扶荔宫，在上林苑中。汉武帝元鼎六年，破南越，起扶荔宫，以植所得奇草异木。龙眼、荔枝皆百馀本。”不过，因南北气候不同，“岁时多枯瘁”了。

可见，他对龙眼还是情有所钟的。

其实，南海也以龙眼，作为贡品上献的。

《后汉书·和帝纪》记载：“旧南海献龙眼、荔枝，十里一置，五里一候，奔腾险阻，死者继路。时临武长汝南唐羌，县接南海，乃上书陈状。帝下诏曰：远国珍羞，本以荐奉宗庙。苟有伤害，岂爱民之本。其敕太官勿复受献。由是遂省焉。”因其劳以伤财，体恤民情，勿复受献。

三

《本草纲目》记载：“龙眼，龙目象形也。吴普本草谓之龙目，又曰比目。曹宪博雅谓之益智。”以其“龙目象形”，谓之龙眼。

有趣的是，因龙眼是圆溜溜的球状果实，人们也把大个儿的龙眼叫龙眼，小的龙眼叫鬼眼。明代何乔远《闽书》龙眼曰：“张岳惠安志大者，名龙眼。次名人眼，小者名鬼眼。俗不识别，总谓龙眼。”

其实，潮汕地区还以龙眼谓之“结星”之说。有如闺中少女们，每逢七夕，便备好花果、果礼，望天远拜，跪祷织女星保佑自己寻得好郎君。《广东通志》记载：“澄海县七夕酒集，多用龙眼，谓之结星。”

因龙眼有“桂圆”之说，也在民俗中多有使用，有如新娘出嫁时得备些龙眼干，预祝富贵圆满，也寄望早生贵子。

龙眼，“甘平无毒”，有“开胃益脾，补虚长智”功效。

《别录》曰：“五脏邪气，安志厌食。除蛊毒，去三虫。久服强魂，聪明，轻身不老，通神明。”李时珍曰：“食品以荔枝为贵，而资益则龙眼为良。盖荔枝性热，而龙眼性和平也。严用和济生方，治思虑，劳伤心脾。有归脾汤，取甘味归脾，能益人之智义。”其性温味甘，益心脾，补气血，是良好的滋养补益药用、食用的佳果。

在古代，宋代苏轼喜吃龙眼，他言之“廉州龙眼，质味殊绝，可敌荔枝”，并以此为标题，吟诗咏之，也言之“累累似桃李，一一流膏乳”，加以称道。

南宋王十朋有《龙眼》诗云：“绝品轻红扫叶无，纷纷万木似龙呼。实如益智本非药，味比荔枝真是奴。”不仅说龙眼，为万木中“龙”，也为益智，连荔枝也为下品了。

龙眼一味，因其“益智”，也难怪受人们所喜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