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书信

□ 卢静云

许多年以后，我在书房的某处找到了那个大木箱子。箱子上本来有锁，锈迹斑斑的锁头已经损坏，轻轻一拉就掉了下来。

翻开木箱盖子，一叠一叠的旧书信带着陈朽的气息，映入眼帘。信件按寄信人和时间的排序，被整齐地分好了类，用不同颜色的绸带捆着。

那时候对它们的珍重，如今重被记忆起，恍若昨日。

我轻轻翻开那些已然泛黄的信笺，抚摸着熟悉的字迹，仿佛在与故人对话。写信的人或还能联系，也仅限于微信里偶尔的一声问候，和朋友圈里转瞬而过的一个点赞。更多的人，甚至已经远离，从此再无音讯。而无数青涩的故事，也只有在这些旧信里，方能被留下。

那是个喜欢用文字来记录日常的年代，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很远，也很近。

远，是一封信从彼处来至此处的距离。而这封信连接着的你和我，随着文字的相依，又是近得心意互通，各得欢喜。

木心先生说：“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想来亦然……

正因为慢，所以分外珍惜。那些日子的每一天，我都会迫不及待地打开家门外的信箱看看，是否会传来远方的消息。就连这样等待的过程，都能让人感到一种醇厚的欢心。

信件的传递纵然慢，可那一份笃定还是在的，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在想起我的时候，会把所有的惦念付诸笔端，或者仅仅是记录日常，将点点滴滴都寄写于这方寸之间。无论如何，精美的信纸上所收藏的，必然是他想告诉我的。满纸所述，是他的赤诚，去掉所有世间纷沓的修饰，简朴纯真。

见字如面，当我小心撕开信封，打开信纸，似乎那个人就在身边，缓缓地向我道出关于岁月的深情。读信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每一个字，如同每一扇门窗，推开遥望，是属于另一个人的世界。这样读着，于我来说，陌生、新奇、感动，更像一豆灯火，给了我温暖和支持。

急急地回信，是知道对方也有着如我一般的等待。写的信多了，甚至忘了起头要称呼、结尾要署名的书信格式，而更像是一次的自言自语。我自发地提问，整理内心的声音，寻常生活里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感，自然地流淌在信纸上，还有许多对生命的思考，爱、别离、孤独、偏见，为什么会如此，为什么不如此……

写信的此时，万籁俱寂。我踉踉跄跄地前行着，更从这样的表达中，渐渐拨开迷雾，看到真实的我。其实，很多时候，我们都不需要答案，而是在彼此的倾诉和倾听中，感受到自己并不会是一座孤岛，我们可以有更深的连接，并寻找回一个稳定的、完整的自己。

而今，信封、信纸、邮票，甚至连当初写信所用的钢笔，都成了稀有之物。我们更倾向于迅疾的即时信息，碎片化的阅读，浮躁的沟通。

没有一笔一画的娓娓道来，也没有等待时的情怀，只需要一个按键，就完成了两个人的交流。当然是方便，当然是快捷，当然省去了许许多多的麻烦，然而，在转身之间，却有了一种因为遗失而倍感寥落的心情。

曾经的旧书信，已连同渐老的岁月，被尘封在那个上了锁的大木箱子里。现在，我却想重新执笔，写一封长长的信。

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