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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札记

发布时间:2023-12-23 09:31:00 来源:潮州信息网

某日。作家们讨论文学。

有作家说,苦难逆境,来自生活的痛感,发自内心,有生命体验,才有震撼人心的作品。

有作家说,不要一味强调苦难,不要把苦难放大,安逸舒适也能写出好作品,君不见谁谁谁。

其实,谁想困顿于逆境困境,谁不想乐享安逸舒适。

作家,当然不能于作品中煽情放大苦难,更不能祥林嫂般到处叨念苦难,把苦难演绎成一出矫情庸常的“苦情戏”。

可文学就是这么捉弄人,好的伟大的作品,还从来都不是在安逸舒适的日子里诞生的。

同等水平,我当然更赞同逆境困境才能写出有痛感有质地的好作品的看法。

虽然,我从来就不喜欢逆境困境!

我也喜欢安享舒适日子,并企望写出像《红楼梦》一样的作品。

但,能吗?

我自己也承认,我成不了自己最初设想的那种让自己崇拜不已的作家,我也曾违背初心,我也曾屈从现实,我也煞费苦心地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但我依然深信:安逸舒适的日子,如同温水煮青蛙,这种“青蛙”终究回不到自己渴望的田园风光。

聪明的作家很多,智慧的作家寥寥,庸常的作品遍地,沙里淘金的作品珍稀。

聪明的作家过不了苦日子,智慧的作家常常饱经沧桑;庸常的作品喜欢吟花颂月,伟大的作品写尽苦难!

某一日,我读潘向黎的《杜甫埋伏在中年等我》,莫名感激,跟作者心灵合拍,情感契合,一起回味,一起感动。

潘向黎自小喜欢李白、苏东坡,独不大爱杜甫。而她的父亲,一个大学教授,却爱杜甫甚于爱自己,让女儿不以为然。潘向黎与父亲对古代那些著名诗人各有不同偏好。父亲独好杜甫,女儿不以为意,甚至对父亲那种“偏执”耿耿于怀。因为,李白、苏轼、三曹,都有其喜欢之处,独不喜欢杜甫那张“苦脸”。

阳光生活,惬意人生,谁喜欢杜甫呢?

但人到中年,潘向黎却忽然无由的被杜甫“俘虏”折服。

那一天,什么样的天气,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作者一定经历了什么,遭遇了什么,情绪产生震荡波动,情愫发生微妙变化。

她读到杜甫的《赠卫八处士》: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

少壮能几时?鬓发各已苍!

访旧半为鬼,惊呼热中肠。

焉知二十载,重上君子堂。

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

怡然敬父执,问我来何方。

问答乃未已,驱儿罗酒浆。

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

主称会面难,一举累十觞。

十觞亦不醉,感子故意长。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读到杜诗,潘向黎忽而灵魂震荡,以致泪流满面,因折服而感动,因感动而折服。大概人到中年,生活千头万绪,人生百味俱陈,那种经历生活某种“痛感”之后,再仰望杜甫那张“苦脸”,便有一种似曾相识的“亲切”,那一张苦脸的背后,该是饱经沧桑却又无限慈爱悲悯的巨大心灵!不错,人生需要积累,不同的人,同一时期,情感像隔了千山万水。同一个人,不同时期,情感也如“天上人间”。人类的情感并不相通,大概如此。但,人类的情感又都能相通,只不过,在某个瞬间,一种冥冥的契合,心有灵犀,便一点即通了。

我们是不是可以做这样庸常的比喻。李白等,是更多人的朋友、甚至情人。很多人更愿意跟他们待一起,面对他们,亲近他们,跟他们谈天说地,快意无比,跟他们杯觥交错,推杯换盏,他们可以给多数人带来阳光,潇洒,快意人生的精神满足。而这时候,杜甫是不可能出现的,这种情态,这种情境,杜甫只能埋伏在一个冷落的拐弯处,他在等待什么,我们大多数人并不知道,其实,连他那个时候身在何处我们都漠不关心,怎么能知道他会在拐弯处翘首呢。杜甫最适合出现的时候,便是我们失意时,失落时想回家,想自己的父母,想小时候有委屈,有苦闷就掉头回家找父母倾诉。杜甫,就是那个倔强而又柔软的父亲。他还没等我们回家,就在那个拐弯处出现。这时候,每个人都有一种冲动——抱住杜甫号啕大哭!杜甫便任由我们抱住他哭诉。他完全不用问,就知道我们经历了什么,遭遇了什么,心里有什么样的委屈和苦闷。他就专门等着我们哭诉一样。这也许就是他最值得欣慰的。这也许就是他最值得我们信赖的。如果我们没经历过,没遭遇过这些,没苦,没痛,就会忘了回家,忘了父母。

杜甫,像饱经苦难的父亲一样,让我们觅得某种精神的皈依!

这时候,苦难不再仅仅是苦难,而应该是人生一份丰厚的精神财富!

(陈树彬)

编辑 张泽慧 责任编辑 庞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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