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24-06-21 09:14:56 来源:潮州信息网
《潮州歌谣集》是潮人的《诗经》,同是民间口头创作的结集,堪与之相媲美。
又到一年五月节,网上充满各地赛龙舟的视频,我也心动。作为一名“80后”,我无法到现场观赏,却禁不住参与节日欢庆的热情,我耳际响起“叶埔蝉,叫匀匀。五月节,人扒船”的蝉鸣,更回响着《溪中锣鼓闹纷纷》的激越旋律:
五月节,扒龙船,
溪中锣鼓闹纷纷。
船头打鼓别人婿,
船尾掠舵是我君。
我一直认为,这首潮州歌谣是中国民歌的经典作品之一,与《关睢》或《敕勒川》比较,一点也不逊色。
这不是故作惊人之语。我是个写作人,至今发表过几百万字作品,从不信奉“语不惊人死不休”,所有文字都是最朴素的大实话,甚至很老土,我把这首潮州民谣捧得这么高,是我个人的感受。
这首民谣,出现龙舟、锣鼓、鼓手、舵手,没具体描述,却动感十足,更有一位未出场的吟咏者、舵手的妻子,是一位现场观赏赛龙舟的少妇。没具体描述现场,只用“闹纷纷”三字,就活现了当时的场景,这个“闹”与“红杏枝头春意闹”的“闹”,真难分伯仲。全诗有场境、意境、心境,有极强的现场感!
我的故乡是榕江支流枫江西岸一个普通的乡村,童年的乡村,近似白居易在《琵琶行》中写的“浔阳地偏无音乐,终岁不闻丝竹声”,是的,基本只有风声和鸟声。每年农历正月,倒是热闹非常:不是每年正月都能请戏班来演戏,但每年的景星庙会营老爷、营大锣鼓是年年不断,全乡十个自然村轮流上演,锣鼓鞭炮响彻近月。但是,这每年的闹热,在我的印象中,最深刻最激动人心的,却是五月节的水上锣鼓声。也许,一个月的闹热让人有点审美疲劳吧?
正月过后,春耕开始,乡亲们忙于田中劳作,耳畔存的,又是风声鸟语。一静就盼动,田洋中稻谷在灌浆,农人闲了,到溪河中去纵情一阵,成了乡亲们生活中的兴奋点。
确实,水面的锣鼓声与陆地上的锣鼓声,味道就是不一样!
枫江流经我村近的河段,河面宽近200米,村民一直称之为大溪。在我这个孩童眼中,那是想像中的大洋大海。扒龙船就在大溪上进行。
记得扒龙船是从午后开始的。我与小伙伴早早吃过午饭,就赶到扒龙船的河段,观赏的乡亲都站在河岸上,背后是水田,岸坡浅浅,我们小孩不能与大人拥在一起,那样可能看不到龙船,就站在岸边的水里去。
溪面真美,波光粼粼,银光闪闪,很开阔,在我们面前铺向200米远的对岸,也是一片黄绿相间的稻田,再远处就是蓝天白云了。
耳畔响起沉沉的锣鼓声,哦,远远的,两条青鳞红须的龙从水面游过来了,心肝头卜卜跳,人人翘首。鼓声单调而有力,这不是陆地上的大锣鼓有弦乐伴奏,这是催征的战鼓。两条蛟龙越来越近了,这时候,只有“闹纷纷”来表述是最恰当最传神的了,龙船上那两行赤着上半身的健壮乡亲,挥动手中的木桡击水,溅起的水花朦胧了整个船身,我们从水面望去,几尺高的水珠像弹到云朵上了,凌乱的波涛无序地翻腾,很快荡到岸边,把我与小伙伴全身打湿了,打鼓的和掌舵的叔叔是可看清身影的,他们一个挺着胸一个弯着腰。我想,岸上那位年轻的嫂子见到郎君的英姿,自豪是当然的,不只是她,打鼓的和击水的选手们的亲人也都在岸上为他们加油,胸中也是满满的的自豪!
龙船在溪中来回往返好多趟,互有输赢。但大家似乎都不重视。那时,乡亲们好像也不知这活动与屈原有关系,也许乡里几位前清秀才知道,乡亲们只觉得应该有这样一阵热闹,参赛者与观赏者都尽兴而归。
多年以后,枫江上的锣鼓声已远去,当年那些英姿飒爽的乡亲也已老了,但那首民歌却一直年轻。
我觉得美好的活动,就应该有美好的诗歌,它才永葆青春!
编辑 翁纯 责任编辑 詹树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