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飞机

□ 伍中正

小时候，经常在村庄看飞机。

村庄的天空有一种飞机飞过。那飞机的声音很大，嗡嗡嗡的。只要听到飞机的声音，就出来看，看飞机的大小跟形状。飞机飞得很低，低到能看到飞机的舱门。

飞机是稀罕物。每次有飞机飞过，不光我看，大人们也看。特别是农忙时，只要飞机飞过，大人们总是停下手中的活计，抬头望天空，看飞机慢慢飞远。

有时候，做梦都想看飞机。有天晚上，恍惚中醒来。就听见一直小心爱着我的娘对我说，昨晚上，梦见看飞机，还说出声来。我慢慢回忆梦中的情景，果真梦到了看飞机。

有一次，在上学途中，天空中飞来了一架飞机，那飞机在朝阳的照射下，颜色更加光亮。飞机从山那边的天空飞过来，像一只展翅的雄鹰，缓缓地飞过村庄。飞机发出的声音飞奔而来，响响地传进我的耳朵。我在一株开满桐花的树下，看着飞机飞远。那架飞机，可以说是我看的最清晰的一架飞机。

那时候，经过村庄上空的飞机不是很多，一周当中就那么一架两架。至于飞机飞过的次数咋那么少，那些飞机从哪里飞来，最终要飞到哪里去等等一些问题，村庄没有一个人能告诉我。

后来，村庄上空的飞机渐渐多了起来。多为从南往北，或者从北往南。偶尔也有从西往东的。后来的飞机，渐渐地越飞越高，高得很难看清它的全貌。

那些飞机有时钻进云层，有时从云层里钻出来，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白烟。那些白烟搁在天空，很久才散去。

最喜欢和我一起看飞机的是玉秀。玉秀跟我是邻居。胆子小，又好奇。有几次，她手里不是握着她家里的豆，就是握着她家的枣，那些豆和枣，她大方地给我几粒。然后，她说，只要有飞机，就喊她一起看。

后来，只要有飞机飞过村庄，我都会在玉秀的门前大声地喊她出来。玉秀很快跑出来，和我并排站在一起看飞机。那场景，我仍记忆犹新。

我跟女友分手的那天，看了一次飞机。我跟女友谈了一年恋爱，终究没有谈好，散了。分手那天，巧的是我没有看着远去女友的背影，而是把目光坚定地投向天空，看那架飞机高高地飞过天空。飞机飞过后，再看女友。女友的身影不再。

看了很多年飞机，真想到飞机场去看飞机。1990年，我自费去北京鲁迅文学院学习。课余在北京的街道胡同七转八转，把去首都机场看飞机的事还是给忘了。

2010年，有机会去浙江宁波学习，在长沙机场真真切切见到了飞机起飞和降落。机场很大，停了很多架飞机。从长沙到宁波，是我第一次坐到了飞机。从长沙到宁波，就一个多小时，在飞机上，我感受到了飞机的舒适和快。

从7岁看飞机，到40岁坐飞机，经历了30多年时光。

现在，除特殊的强对流天气之外，我在村庄的天空都能看到飞机飞过，说真的，盼望飞机飞过的心情再也没有童年和少年时那般强烈。

现在，飞过村庄天空的飞机很高，高到目光不可及，高到听不到飞机飞过的声音。现在，村庄的很多人基本上不看飞机了，飞机的来与去，与村庄无关，与满树桐花下的我无关。

看飞机，少年时，心情最真。

看飞机，年老时，回味最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