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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巅之上

发布时间:2020-10-31 09:34:05 来源:潮州信息网

□ 赵利辉

少年时代,我最大的乐趣是站在高坡上,仰望天上的白云。白云可望而不可及,即便爬上不远处的山顶,我也无法触摸到她的霓裳。心想,自己要是一只鸟儿就好了。

第一次看见飞机,是从村庄上空的云朵中钻出来的。许多年以后,我乘飞机去旅行,窗外乱云飞渡,几乎触手可及。它们一会儿优雅地远离,一会儿将我包围。让我想起顾城的诗:“我有时看云,有时看你,我看云时很近,看你时很远。”

在飞机上看云,似岸边看海,天空湛蓝宛如海面,白云缱绻,堆积如雪山。这样的壮观和陆地上大为不同。当飞机飞过日本,北折进入俄罗斯茫茫的上空,透过云隙,我一直试图辨认肖洛霍夫笔下的原野、农庄、静静的顿河,它们曾无数次出现在我的梦里;但我看到的唯有无际的冻云,叠起的峰峦,冰封的湖泊,静穆而沉重。

夜航时,什么也看不见。而大地上,我常常举火夜行。北方的荒野,村与村之间往往相隔数里。月光下,路边白杨的阴影瘦长,秋风一起,树叶发出哗啦啦的响声。这种被称作“鬼拍手”的树,每每让夜行人感到惊悚。当月亮躲进云层,唯有远处村墟的几点灯火,温暖地鼓舞我前行。而今,从一簇灯火处起飞,在另一簇灯火处降落,其间漫长的静默,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不知飞过故乡的天空时,村庄里是否有另一个少年正在抬头仰望。或许,每个乡村的孩子都听外婆讲过牛郎织女的故事,在七夕之夜守候过葡萄架和夜空,但天上其实并不能看到他们的身影。苍穹中,偶尔一闪一闪地飞过两盏灯,萤火虫一般,那是另一架夜航的飞机罢。这么高远的地方,怎么会有人居住?天上的街市,原来是如此的寂寞。人离开了地心的引力,就像一粒失重的泥土,无端地生出番感慨。于其在人海中相遇,不若在宇宙中漂泊。

云巅之上,因这种距离带来的独特感受,常让我怀疑,自己是在世界之中,还是在世界之外?庄子在《逍遥游》中写一只扶摇而上的大鹏鸟,比较天地间的所见:“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这句话常将我的思绪带到玄远的苍穹,想像一只大鹏鸟在天际遨游,其翼若垂天之云,身姿苍劲而孤独。

或许不同维度的时空,看到的风景是不一样的。你在大海上看日出,我恰在云海看日落;我在三万英尺的高空,你在深不可测的海洋;我说夜神就要来了,你说清晨才刚刚开始。争论显然是毫无意义的,同一时刻,我们都将深情的目光,投在同一处亮光,这就已经足够温暖。

我依然喜欢站在高坡上看云。一架飞机从头顶飞过,我抬头望了望天,只看见一些云朵。我啃了口地瓜,始听见引擎的轰鸣,我又望了望天,飞机飞出了云层。它和我少年时看到的不太一样,没有金属质感,没有超音速;它飞得很慢很慢,似乎因为那些云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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