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探状元府

□ 陆利平

仲秋的一个假日，阳光灿烂。我们来到素有“状元故里，花卉之都”美誉的金石镇，我们此行是冲着状元故里而来的，文友林鸿耿是本地人，现在他当起了我们的导游。

林大钦是潮州府海阳县东莆都仙都村（今潮州市潮安区金石镇仙都村）人。明嘉靖十一年（1532）壬辰科状元，授翰林院修撰。中状元时只有21岁，那是十分了得的，须知从隋唐开科取士，至清末废除科举的1300多年间，全国才产生了653位文状元，广东共得中了9位文状元，而整个粤东则只有林大钦1位文科状元，依粤东而言，真正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仙都村并不大，状元林大钦就生在这么的一座山村，是啊，不要小瞧山村，山村里的故事多着呢。

在现时潮州牌坊街上就有“状元坊”（原在潮州太平路状元亭巷口北侧），乾隆《潮州府志》云：“状元坊，在大街，为嘉靖壬辰科状元林大钦立。”牌坊街我去过好多次，还曾带队在此进行过廿四节令鼓的表演，表演结束后，全体队员就在状元坊前合影留念。府城指导老师说，来牌坊街的游人与牌坊合影最多的就是这状元坊，尤其是高考前夕，更有不少学子在此合影，希望得中“状元”。其实上，每个人在此的合影，只求得一个心里慰藉，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从这个意义上说，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状元。在这里，所有的声音，所有的色彩，所有的荣光，无论因为这状元坊感染力还是与之长久的心理联系，都唤醒了一个个来到此的人难以定义而又再清晰不过的一种情感，赫然穿越思想的沼国，回归一种精神的家园。

几乎每个潮汕人都知道林大钦，也有不少人访过状元坊，但到过其故里的相比之下应该不多。状元府位于现在仙都三村西畔，地名称府内，是在林大钦中状元之后建造的，是一座七间或五间三进式建筑，格局配置上，前有外门楼，后有荫城，左右各有护厝，主体建筑占地面积约7500平方米，布局严谨，稀密有致，规模宏大。不过这些，我们只能从林鸿耿口中的叙述得知，因为眼前呈现给我们的是一个显得有些苍凉的残墙断恒，主建筑几乎都已毁，剩下的一些房屋（后来所建），也见大门紧闭，应是甚少有人长期在此居住。时光如果能倒流，在几百年前的某个秋日的午后，就与我们此时一样，行走在这状元府，细细察看那些画栋雕梁，感受光华中的金碧辉煌，刻成浮雕的云纹花卉图案的照壁，玲珑剔透，逼真细腻的瑞兽祥鸟，领略神来之笔的韵味，那该是怎样的一种心旷神怡，给人有着怎样的一种强烈感染力。“只是顺治十六年十二月，状元府被九军流寇焚毁，后又在抗日战争再次被日本侵略者放火焚烧，自此开始荒凉。”林鸿耿给我们解释状元府为什么破落的原因。

至今我们从遗存的一些构件，仍然能够感受到其繁华的程度。巷道旷埕全部用规格石板铺设而成，有石鼓、石狮，其大门用石构件组成。《金石镇志》载：“石门外框高4.35米，阔3.6米。石门斗宽0.6米，厚1.03米，石门槛宽0.4米，高0.35米，且与两旁门臼用一片石凿刻而成，整片石宽1.03米，与两条石门斗密契接合。民间传说的一步跨不过状元府第，即指此。”可见其规模之宏大。门口有石鼓，跨进大门之后，是一个旷埕，全部用规格大石板铺设而成，虽已有几百年时间，小草也奋力从石缝中冒出来，但石埕仍是十分平坦的，只不过石板磨得有些光滑了，呈得十分沧桑。石埕分为三级，在第二级上也有石鼓，还有石狮，在第三级又有一个比刚才进来的大门略小的门，门额上书“状元第”三个金色大字。府内有独立的饮水井，其井圈为一块大石凿成因而名为“石井”。而那青石板铺成的小路、巷道、旷埕，林状元不知留下多少脚印，我们又有几个个脚印能与之重合？但此时，有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泪下之感。

林大钦少小就显得聪颖嗜学，15岁便中了秀才，翌年到离家乡不远的银湖村当私塾先生。其乡里有人见他年少，就有意试一试他的才学，便吟出“银湖院后虎耳草”作为上联，要其应对。林大钦想起路过金石老爷宫前的情景，迅速地对了下联：“金石宫前龙眼花”。最妙的是，下联中金、宫、前、龙、花，比上联的银、院、后、虎、草的字义要更高一筹。据说那一副“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堂”的对联就是出自林大钦之手，至今，每年的春节仍然成了不少人家贴对联的首选。很多人知道林大钦学识渊博，才华横溢，其实尽管他如此聪明，在小时候也上过私塾。

在揭阳东岭陆村就有一个林大钦与他的先生的故事。据说，东岭陆村在明代嘉靖元年（1522），出了一位岁贡名叫陆黼（字贡斋），任封川县（今广东省封开县）正堂，出仕之前为私塾先生，曾执教林大钦。关于陆黼，至今仍流传一则其与林大钦交往的美事。

林大钦中状元之后，为遂母愿，故而营造状元府。其时，东岭陆村的陆黼族人也正在建造府第（坐落在“陆氏家祠”左侧，现今旧屋犹存），其房梁木材须从潮州府城购买，并经韩江水运而来。该批木材运经仙都村附近时，却被林大钦家人强行截住，声言要扣下用于建造状元府。此事可急坏陆氏族人。正当无计可施之际，恰逢陆黼回乡省亲，于是族人将此事告诉陆黼。陆黼却颇感为难，心想如今林大钦是八面威风的状元爷，不知会不会念昔日师生恩情。但经不住村里长辈的再三央请嘱托，只好硬着头皮前往状元府。

其时，刚好林大钦也正回家乡。一时间师生相聚，畅谈甚欢。林大钦让下人安排花后园请先生居住，一再挽留先生宽住几天。陆黼却心事重重，总想找个机会向林大钦说明情况，可每一次话未出口，都被林大钦以劝酒、喝茶或者赏风景挡回去。数日后，陆黼实在按捺不住，开门见山向林大钦开口提及被扣杉木一事，林大钦听后哈哈大笑，却仍以美酒敬请先生，半晌才夸奖先生家乡建设所用的杉木材料均十分坚实耐用、根根皆是栋梁之材，而后又突然王顾左右而言它，跟先生说起其它事情来了。这样不觉过了近一个月，陆黼又急又恼，心中猜不透林大钦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于是干脆青冷着脸向林大钦提出告辞。林大钦见状也不挽留，只命下人呈上自己早已写好的、明帝赐谥东岭陆氏先祖陆秀夫“忠贞”题匾，恭送先生回去。

陆黼带着懊恼心情回至村中，不料族人却满怀喜悦赶来报讯：府第工程进展顺利，被扣杉木不仅如数送还，还外加一根可作栋梁的巨木。至此，陆黼方才醒悟，原来师生情浓，好酒好菜相待，暗中却已处理好不便启口之事，使误解化于无形。

林大钦题写的牌匾现在依然高悬陆氏家庙正堂。中间是“忠贞”二个苍劲雄浑的大字，上款为“嘉靖辛卯年”，落款为“眷世侄林大钦拜赠”各一行楷书，下端还盖有林大钦红色印鉴。牌匾本身既表达了状元对陆氏英烈先辈的崇敬之情，也记载下了他们师生情谊的美好往事。林大钦乃潮汕唯一文状元，及第之后，其功名已远远在其先生之上，但他没有盛气凌人，而是不声不显地帮助先生解决燃眉之急，不忘师恩，知恩图报，这是正能量的体现，时至今日，仍然是值得推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