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荷之美

摄影 邓建忠

□ 刘云燕

残荷点点，恰若水墨轻弹。

每逢秋天，必去赏残荷。荷塘已经有些萧索了，莲蓬早已收获，水面上巨大而青翠的荷叶已经显得破败。很多叶子已经显得斑斑点点，你远远地看，仿佛很多彩色的蝴蝶在荷叶上翻飞。秋天是斑斓的，荷叶也不甘落后，将自己渲染得黄一片，红一片，似乎也为了应个景儿。有的荷叶已经破了个洞，在秋风中瑟瑟抖动着，风自由地在叶片中穿梭。残荷仿佛温润地笑着，宠爱地与秋风嬉戏。

有些荷叶已经彻底干枯了，低低地垂着脑袋，似乎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它们对着清亮亮的水面，似乎在反思着什么。可是，你会突然发现，竟然有一两枚遗落的莲蓬，上面还有饱满的莲子。

谁说残荷不美呢？你看，那些残荷，用荷叶和茎梗竟然在水面上作画。想来，如果荷是个女子，此时她尽管风姿不在，却依然曼妙多情。它用自己的梗和叶，与水面形成了漂亮的倒影。于是，水上，水下都有了她动人的身影。荷蔓，尽管只留有细细的枝，却与水面下的影子形成了千奇百怪的形状，心形，三角形，四方形，恰若一幅淡淡的水墨画，简洁，明快，低调中暗含喜悦，喜悦中满含思索。只用点点几笔，就勾勒出一幅动人的残荷线条。

夕阳西下，暮色四合，荷塘一片静谧，水面上泛起如诗如梦的金黄色调，一如经典的怀旧片缓缓开场，伴着悠扬舒缓的曲调，慢慢地奏响。荷叶的枝蔓，一根根地低微着，仿佛就把头沉入水中，一如心中怀着深爱的女子。突然想起张爱玲的语句来，“遇到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喜欢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赏残荷宜雨。秋雨迷蒙，荷塘边上，此时你微微地闭上眼，可以听得到雨水打落在荷叶上的声音，或有或无，缥缥缈缈。雨滴越来越大，越来越密，你的耳畔仿佛在奏响一首秋日的恋歌。那雨声轻柔，打在荷叶也是轻柔的。雨滴从叶片上滚动，晶莹剔透，更有一丝美感。想来，古人是格外懂得美的。可以留得落叶听声，残荷听雨，自然中处处皆诗意，亦有一份禅意。无论在人生何种境况下，懂得欣赏美，才能让生命丰盈而快乐。

记得雪小禅也曾写过残荷，极有韵味。她说：“年轻时，只顾着一味的盛开。那饱满的大荷花呀，看着是纯洁是壮丽，可是，不会对她有敬畏，她太单纯的纯粹。那样的纯粹，有什么味道呢？老了，生出孤独的美感与凄清的味道。守着一杯清茶，一盏孤灯，几本闲书，几本书法孤贴……足够了。人生要的太多也是缺失，太过完美也了无趣味。”

我品着她的话，再看着眼前的残荷，突然想：其实，稍显残缺的人生，便像极了这深秋的残荷。有些凋零，有些破败，可是，如果懂得“留得残荷听雨声”，生命便会豁达而深邃。残荷仿佛在告诉我们，年轻有激昂的美，老了，败了，也有凄清之美。人生的每个阶段，都有其丰富而厚重的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