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情绪

□ 章铜胜

春天，是人们情绪最为复杂的季节，腊月也是。进入腊月以后，春节在一天天临近，春天也就更近了，这样的情绪也显得更为浓稠了。在腊月的情绪里，我总觉得有一种迫切的期盼在。尽管每个人所期盼的内容不同，即便是同一个人，在不同的年纪所期盼的内容也不会一样，可人们对这样一种期盼的热切仍不会消减多少。一年中，有一段时间满怀期盼，总是件好事情。

在即将过去的这一年里，不管日子过得如意也好，不称心也罢，我们都不会对它有太多的留恋，我们更会寄希望于另一个全新的开始，我们更加喜欢那个“总把新桃换旧符”的日子。小时候，在腊月里，我们盼过年的愿望很简单，那是对新衣、美食、压岁钱的期盼，是对亲戚之间相互走动时那种亲情的期盼，可能也是对自己在新年里又增长了一岁，能快快长大的期盼。简单的期盼，伴着岁月一起成长，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这样的期盼，即使在新年里，也不再那样简单，那样纯粹了。简单、纯粹的时光，仍然能让长大后的我们无比怀念。

很多人，总是不断在做加法，而在到了一定的年纪后，有些人才学会了做减法，对于新年的期盼，也是如此。而现在，我的期盼是什么呢？是在继续做加法，还是已经开始做减法了呢？还真的不大好说，我总觉得新年的愿望还是简单一些的好，还是不要期盼得太多，太不切实际的好。记得董桥在《三保洞怀古》里写过一句话：“两字平安三尺井，万家心愿一炉烟。”董桥的文字是冲淡的，我喜欢他的文字，也喜欢他所寄予的如此简单的愿望。腊月里，我的期盼也很简单，唯有平安、健康，简单的幸福而已。

腊月的情绪里，还有一种渐渐的满，是圆满，这种感觉，在彼时的乡村感受得更为实在。新年临近了，乡村开始热闹起来，经年外出的人们开始返乡，好像只是在某一个清晨，或是黄昏，那些曾经熟悉的身影和乡音，就忽然出现在我们的眼前和耳边，三两句问候，远远的一声招呼，足以让你感受到那种热络与亲切，这是一种乡村亲情的圆满。一年劳作与忙碌，此时稍微闲了一些，这一年中，每个人，每个家庭，都有或多或少的一些收获，对于新的一年，他们又萌生出了新的打算。收获在每个人的心中，也在每个人的脸上，是笑容的深浅，是笑意的浓淡，是洋溢着的一份满足。在腊月里的乡村，我常能发现这样一些对生活，对日子感觉满足的笑容，那是腊月乡村自然流露出的满足，他们的期望不高，所取不多，对于所得的衡量，也就要求得少了一些，很少有愿望得不到满足的时候。这样的想法，充满着生活的智慧。我喜欢在乡村的腊月里，感受那一种容易满足的圆满，那样坦诚、实在，让人心感踏实。

在腊月的复杂情绪里，还有一些是被腊月里的氛围和充溢在空气中的味道所左右的。我喜欢一种时时可能被左右的情绪，它存在不确定性，它也时时处处会给我们以惊喜。像晒在人家门前腊味的色泽，厨房里蒸煮咸鱼腊肉的香味；偶尔炸响的鞭炮的脆响，鞭炮爆燃后在空气中留下的硝烟的味道；村道边，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聊的乡亲，在乡亲们身边钻来跑去的孩子们；随时升起的炊烟和弥漫在空气中的各种烹制食物的香味；归乡的游子出现在村道中的身影，都会成为一座村庄的焦点，也都会左右腊月里人们复杂情绪。

在腊月的情绪里，我们有一种感官的满足，体验日子的圆满，是一个新愿望的生成与启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