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22-04-25 09:04:40 来源:潮州信息网
□ 李晋
汪曾祺说老家有个画画的张长之,其室内挂着一张画有芭蕉和大公鸡的斗方。因谐音“鸡巴”,所以不会有人买。
这个说法不太绝对。将芭蕉和鸡一起入画的作品有很多,白石老人就画过不少,关键是怎么来看,就像鲁迅谈红楼梦,说“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
若是只谈芭蕉,它定是文人欣赏的植物,唐代画家王维的《袁安卧雪图》,于雪中画了一株翠绿的芭蕉,引发诸多争议,从中不难发现王维对芭蕉的欢喜。同是唐人的书家怀素窘迫时,无纸练字,便取蕉叶练字。最近网络流传一位无名书家取蕉叶写字的视频,造型摆得好,远胜其笔下之字。我觉得他不是书法艺术家,而是书法表演艺术家。
前人描绘芭蕉“扶疏似树,质则非木,高舒垂荫”,颇贴切。芭蕉常被用于庭园装饰,我地一古园林,里面最多的植物就是竹与芭蕉,在里面上班的导游告诉我,芭蕉叶大,谐音“业大”,富贵人家都喜种植。而我更相信李渔《闲情偶寄》中“蕉能韵人而免于俗”的解释,因为这座园林的历代主人都是文人雅士。
芭蕉高大挺拔,叶呈长圆形,上有细细脉纹,宛如大型的梳篦。因有一定重量,故叶或弯曲,或下垂,组合在一起,绿荫如盖。某个夏日,我在江南巴城镇古宅中见到一丛芭蕉,其植于天井一隅,站在其下,抬头得青绿之色,吸气得清新之味,片刻后,燥热全消。想来在《西游记》中,以芭蕉扇作为扇灭火焰山烈火的法宝,看来并非毫无依据。
夏天多雨,芭蕉叶承接着点点滴滴的雨水,让它们很柔和地顺着叶片流淌到大地,在此过程中,会产生淅沥之声,因而有“雨打芭蕉”一说,有一民间乐曲即以之命名,但“打”显得不太和谐,两者的关系是“蕉叶有意,流水有情”,它们的接触,更像是一段缠绵缱绻的爱恋。
芭蕉是显著的文化符号。瓷器上有蕉叶纹饰、乐器中有蕉叶式古琴、木雕中能见到芭蕉图案。前不久,我在闹市中遇到发小阿易,他穿着一件满着芭蕉彩图的T恤,在行人中极显眼,让我产生一种他刚从夏威夷度假归来的错感。
西双版纳有一种特色小菜,以芭蕉杆剥皮取心暴腌制成。当地人不光吃芭蕉心,还吃芭蕉、芭蕉花,以芭蕉叶裹饭蒸食。芭蕉在我们这一带也常能见到,却没人取了吃。听老辈人说,灾荒之年,地主庄园里的草被拔光,树木的树皮被剥掉,唯有芭蕉还精神地长着。
由芭蕉想到松尾芭蕉这位日本俳句家。在一次年前举办的写春联活动,我请书法家老姚写了松尾芭蕉的代表作《雪球》收藏,“生起火来,我给你看好东西,一个大雪球”,语言看似平直无奇,却发人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