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22-05-17 10:50:58 来源：潮州信息网
陈楚霖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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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未联系的燕子突然发来微信，邀我们去她的茶园踏春，那一刻我热泪盈眶。整整三年了，她杳无音讯。
燕子原本家境殷实，自小被父母视如掌上明珠，嫁的也是门当户对的人家，向来羡煞旁人。但突然有一天丈夫把一纸协议摊在她面前，幸福像漂亮的玻璃摆件，一下子碎成渣滓。屋漏偏逢连夜雨，那个一直将她宠成公主的父亲突发脑溢血，倒下后就再也没有站起来。葬礼上，燕子哭得几乎背过气，闻者无不落泪，也忍不住暗自感慨：这女人的心怕是碎了。然而葬礼过后，她婉拒了所有人的安慰和陪护，只在朋友圈留下一句话：青山不改，等我回来。配图是一张新辟茶园的照片。
车过文祠，山路蜿蜒，像一条巨大的飘带迤逦于群山之中。漫山遍野的油桐花在绿树青山间热烈地盛开着，真是“白者含秀色，粲如凝瑶华。”我望向窗外才发现路异常陡峭凶险，惊叹朋友驾车技术的同时，更惊叹燕子当初开山辟野的勇气。
王明玉 摄
是的，要有怎样的勇气才会令一个五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到这深山一待就是三年，并拥有了初具规模的茶园！
捏了一身汗终于抵达燕子的茶厂。放眼望去，层层山峦环绕，巍峨雄奇，云雾缭绕，颇似仙境。我们都说先去参观茶园，便循着燕子的脚步往山坡上爬，远远地望见秀气的青山斜坡上，一大片绿油油的茶树，蔚为壮观。漫山的茶树犹如一排排列队的士兵，在山坡上昂首挺胸地屹立着，嫩绿吐舌的新芽儿，满眼的翠绿欲滴，令人陶醉。游走在茶园小路上，叶子青绿铮亮，天然茶香缠绕在侧，无半点世俗烟火气，让人不觉心旷神怡，忘记世间所有。眼前的茶园让我深深地震撼了！我难以想象燕子把一片荒芜开垦成这片新绿，需要怎样的斗志和毅力。
燕子说，是这些新绿，这些茶香，让她忘记潜藏在心底的所有疼痛！我知道，家庭的变故，父亲的猝然离世，于任何人都是难以接受的。
她半蹲着身子，轻轻拨开外层的茶叶，抚着里面最嫩绿的茶芯，转过头来，满眼都是光芒，自豪地告诉我这些也差不多可以采摘了。
咬咬 摄
“当初逃到这里，一方面是不忍心爸爸刚盘下的地就此荒废，想完成爸爸的梦想，另一方面当然也是逃离是非之地。还好，爸爸原来厂里的几个老员工都忠厚可靠，愿意陪我来这里一起吃苦。开垦、选栽，起早贪黑，那真是艰辛的一段岁月。不过，忙碌也真是一个好东西，它会让人没时间念想。”说着说着，燕子卷起她的袖子，我们看到了一处又一处的瘀青，她吸了鼻子笑着说：“身上痛了，心就没那么痛了。”我们都不约而同地伸手握住她。“没事，我已经没事了，在这里，我感觉身心被净化，疼痛被遗忘，浮躁被过滤，沉淀下来的只有沉思。我是真的渐渐地爱上了它们，我感觉我和这片茶园一同成长了！”
我又看到从前那个眼里有光的女子了！曾几何时，她的眼睛终日被泪水洗刷，黯淡无光。婚姻破碎，背负骂名，也许不是最痛的。对父亲的愧疚，才痛彻心扉。她说，有一段时间，我常常想，如果我不离婚，不回娘家，父亲是不是就不会死？没有谁能回答这个问题，只有满山的茶树吐着淡淡芳香，过耳的清风窃窃私语。我有时候会一个人坐在茶树旁，直到月亮升起来。她这么说的时候，笑了。谁能想到，这就是那个曾哭得肝肠寸断的柔弱女子？女人的体面，从来都不是风起云涌的鸡飞狗跳，而是大风大浪后依然拥有的波澜不惊。
林树顺 摄
一路上笑谈着回到了茶厂。在门口，一个叔叔正在翻大盘子里的茶叶，只见他两手握住盘子两端，往上一抛，茶叶便在空中画了一条抛物线后轻轻又落在盘子里。我被他的动作吸引了，驻足和叔叔聊天，原来叔叔就是和燕子第一批来到这里的工人。“我原来以为老板倒下后茶厂会关闭，没想到燕子姑娘不仅开辟了新茶园，还把茶厂搞得风生水起。”叔叔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从没见过一个姑娘家的劲儿那么大，扛起粗活来，一点也不比男人差。”叔叔感慨地接着说，“茶园第一批茶收成时，她花了大量的功夫，从茶芯的挑选、晒青后对茶叶的揉捻，烘茶的火候，都亲力亲为、一一把关，这批茶也获得了好评，现在已经有了很多的回头客。还有很多客户被她感动，大老远的专程驱车过来订购呢！”我想起来时路上那热烈盛开的油桐花，还有茶园中那蓬勃生长的茶叶，它们都曾经被风雨摧残过，可靠着顽强的生命力在这座山中把生命绽放得绚烂夺目，燕子，不也是吗？
燕子招呼我赶紧过去喝茶。茶厂虽简陋，可茶具却全都高配置。纹理细腻的胡桃色茶桌上放着洁白如玉的瓷杯。片片嫩茶，青黄明亮，在瓷杯中浮沉，碧液中透出阵阵幽香。我迫不及待地呷了一口，茶汤在口中回旋，微微的苦涩，可吞咽后甘醇香甜瞬间在喉咙间化开，顿觉口鼻生香。我不禁连连称赞好茶，真是应了先苦后甘这句老话，不禁在心里感慨燕子苦尽甘来！谈笑间，燕子指了指茶厂周围对我们说：“再过不久，我一定要把这里重新修建，弄精致些，争取配得起我这套茶具。”她的眼神异常坚定，语气非常笃定。
我看着眼前这个曾被生活虐待过的女子，还有左边架子上堆放的准备出售的茶叶，我知道，从黑暗里走来的她，曾经那些不敢揭开的伤疤，终于长成了铠甲，让她在茶叶种植的道路上所向披靡！
文｜董少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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