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22-05-31 16:41:11 来源：潮州信息网
林树顺 摄
茶里乡思浓
文/郑彦瑾
常说远离家乡的游子，最想念的便是那家乡的味道。古有张季鹰怀念家乡的莼羹鲈脍，胃的记忆往往承载了最为深切的思乡之情。茶于我而言，不仅仅是胃的记忆，更是心的记忆。
茶是我生活中最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即使是到北方上学，我仍带了几罐茶叶和一副小型工夫茶具来学校。浓浓的思乡之情无处安置时，泡一壶茶，摆上绿豆糕，在茶叶的清香与绿豆的清甜里让我似乎缩短了与家的距离。
咬咬 摄
父亲曾教过我泡茶，在他眼里，泡茶是每个潮州人的必备技能。第一冲茶饮不得，那是洗净茶叶上的微尘的。我见父亲将沸水沿茶壶四周冲入，水满上后特地叮嘱我要轻轻刮去浮沫，再冲到茶杯里，顺便将茶杯洗了；第二遍倒水时，父亲仔细地提醒我说要沿着壶边一侧倒入水，“为什么呢？”我习惯性地给父亲抛出问题，父亲思来想去有一会儿才说：“茶第一遍冲完就会有‘茶胆’，茶胆破了，茶就没那么好喝了。”我点点头，看着父亲接下来的操作，“茶要三个杯子轮流冲，这样才不会泡出‘三色茶’……”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笑起来，“三色茶”是我第一次泡茶泡出那三杯不同深浅的茶时自己起的名字，后来才晓得茶汤要依次轮转洒入茶杯，被称作“关公巡城”，这样茶水的颜色才均匀，以表对每一位客人平等的尊重。茶壶里最后余下的茶水要一点一抬头地依次点入三杯中，这被称为“韩信点兵”。
之后收到母亲从家里寄来的茶叶，我便每周常常找一日闲暇，小心翼翼地拿出那被我收进柜子里的小茶具，学着父亲的样子，捻出一撮茶叶泡起了茶。阳光照进宿舍，我看着茶叶在水中浮浮沉沉，清澈纯净的水被染上了阳光的颜色冲入茶杯中，氤氲的蒸汽透出缕缕茶香。暖阳与热茶的包围下，一丝丝地将我想家的愁绪抽散，也让我在北方寒冷的天气里，拾起家乡的温暖。
陈楚霖 摄
“可以一日无米，不可一日无茶。”这仍是我许多潮州同乡朋友们的日常生活写照，茶是连接起我们的桥梁，就如同家里有客人来时一定会泡茶，大学里，同乡会的聚会也常常是大家在一起喝着茶，说着别人都觉得是“加密通话”的潮州话，聊聊生活与日常。提起我们同乡会的喝茶传统，抑或是家里喝茶的日常，我的许多北方同学都十分惊诧。在传统文化逐渐没落的时代中，在人们看视频总要开二倍速的快节奏社会里，如此讲究和精致的工夫茶文化仍在新一代潮州青年中仍生生不息地传承着。
孩提时候不懂品茶，苦后回甘对孩童的吸引力远远不如入口甜腻的酸奶。长大后再喝茶，也可能只是为了学业以作提神醒脑之用，并未真切体会到这传承多年的茶文化。至于以前所谓“茶与人生”之类的作文，大有“少年不懂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之感，洋洋洒洒写完，其中并未多少真实的体会。直到离家上大学，我倒也不敢称自己多懂茶、在茶里品出怎样的人生，但我能感受到对于在异乡求学的潮州人来说，那一口热茶、一缕茶香，牵引着的是每个在外求学或在外打拼的潮州人思乡的心。
思乡时爱泡茶，心情烦躁时，我也常常会郑重地拿出茶具，悠然地泡上一壶茶。看着那水一层层涨满，蜷缩的叶片逐渐舒展，本是干硬的茶叶在水中舒服地伸着懒腰。我慢慢地刮去那漂浮的泡沫，盯着它们被我一点点逼近边缘。一点一滴轮流倾入茶杯，茶色渐渐浓郁，茶香攀上鼻尖，蒸汽温润了我的脸庞，托起茶杯细嗅，茶香缠绕在空气里，一吸一呼间，只觉得浑身轻盈。慢饮细酌，那温润的茶水润过嘴唇，流入身体，只觉一股暖意充盈了全身。一嗅，一啜，一入喉间，心灵被茶水洗涤，杂乱的思绪慢慢捋清，躁动的心渐渐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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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茶树上采摘，经过烈火烘焙炒制，再接受沸水的洗礼，才成就了一杯好茶。茶像从遥远过去寄来的书信，经过时间的沉淀，才让它散发着淡然的清香，蕴藏着甘苦，厚重中带着轻盈，古朴中笑纳了风雅。以前常听爷爷说，潮州话里的“艰苦”和“甘苦”是一样的发音，“人生哪有那么多过不去的坎哦！”爷爷边泡茶边笑道，“人生就像茶，甘和苦总是并存的，生活总能过下去的，人生总会有结果的。”
年幼时的我读不懂爷爷话里的沧桑，直到后来才发现，生活的最佳状态大抵便是苦中作乐，即便身处谷底，也不要忘记抬头看看光。
尤佳泳 摄
浅抿一口茶，任由茶香漾开于唇齿间，我沉醉于家乡的味道。一罐小巧的茶叶，是我思想之情至浓时的慰藉，也在我忙碌的生活里开辟了一处安然与静谧，有茶而心安，即使离家两千公里，有茶之处，便是吾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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