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22-07-29 09:25:57 来源:潮州信息网
□ 张创辉
星期六这天是大暑,夏日炎炎,可暨南大学明湖畔教师公寓詹伯慧教授家却有如清凉境。在省参事室副主任、省文史馆副馆长庄福伍伉俪的引荐下,今天,我和夫人有幸拜访了仰慕已久的大先生詹伯慧教授。
詹教授是饶平新丰人,我是邻镇三饶人,我原以为他讲客家话,故一直用普通话跟他交谈。他却说潮州话。我惊讶:您会讲潮州话?他说,他母亲是潮州人,他在潮州出生长大,先会潮州话,再学客家话。我恍然大悟,原来,他父亲詹安泰教授年轻时在韩山师院教书,况且詹伯慧教授是语言大师,懂很多方言。
客厅中,一幅书法作品把我吸引过去,“语坛泰斗”四个字用大篆书写,古朴、雄强、厚重,仔细一看,落款是陈初生。我说,陈老师是我的老师,我跟他学过书法。詹教授说,他是我的学生。我忙说,那我应该叫您师公了,詹教授可能误听为“叔公”,纠正说,不对,我姓詹,你姓张,不能叫叔公。我说是“师公”,您是我老师的老师,叫师公应该可以吧?詹教授默认了。
寒暄过后,我冒昧地送上我的书法作品集《张创辉书迹》,请教教授。詹教授接过我的小册子,幽默地说,你送我一本,我送你两本。在保姆的搀扶下,他起身进书房,拿出两本书。一本是国学大师饶宗颐先生题写的《詹氏父子书法选》,另一本是暨南大学出版社出版的《暨南大先生詹伯慧》。庄主任打趣说,创辉送您一本薄薄的,您却送他两本厚厚的。是的,这是两本厚重的,沉甸甸的书籍,我深知其中的分量。我心想,书法选由饶老题写是最合适的,几乎无人可以替代。一是因为饶、詹两家有很深的渊源,在文坛上已传为佳话;二是饶老与詹氏父子都是文坛大家,丹青妙手,地位相称。暨南大学尊称詹教授为大先生,我认为是恰当的,名符其实。习近平总书记提出“教师要成为大先生”。学富五车、著作等身、桃李满天下的詹教授就是一位大先生。
詹教授说,他1953年从中山大学毕业后,就分配到武汉大学任教,一直到1983年才调回暨南大学,在武汉大学整整呆了三十年。我与詹教授好像是两列对开的列车,相遇而不相交。1983年我到武大进修,认识的老乡只有图书情报学系的詹德优教授,孤陋寡闻的我竟然不知武大有个名教授詹伯慧,且是饶平老乡。我说我女儿也是武汉大学毕业的,这下与詹教授的关系从乡人拉近到校友,当然这是高攀。
詹教授在武大期间,曾被选送到北大进修两年,师从王力、袁家骅等大师 。1980—1982年作为我国教育部推荐的首位学者受聘到日本东京大学讲学两年。1983年调回暨大后,他创办了文学院并担任首任院长。詹教授还先后兼任法国高等社会科学院、新加坡国立大学、香港大学、香港中文大学、香港科技大学及台湾中央研究院等著名学术机构客座教授或开设讲座。1994年我国首批5名攻读汉语方言学的博士研究生毕业,获授博士学位,其中出自詹教授门下的就占了4名。至今,詹教授已培养出29个博士生。被语言学界誉为“詹家军”。
拜访詹教授 ,庄主任显然是有备而来,他带来了一大叠宣纸。一是送给詹教授,二是想请詹教授写字。首先他请詹教授写“福”字,热热身。只见詹教授慢慢地坐下来,提起笔,气定神闲,认真地写起来。一口气写了十几个“福”字。落款“詹伯慧,时年九二”。九十二岁高龄的语言大师给我们送福,我们觉得很有福气。看詹教授写字,是一种享受。他写字,轻松自然,随心所欲不逾矩,有书卷气,很潇洒。这使我进一步理解什么是“腹有诗书气自华”,什么是文士风流。詹教授虽已九二高龄,身体还很硬朗,除不久前因摔伤行走不便外,依然耳聪目明,手不抖,且能一心二用,边写字边聊天,当他爱人陈医生说得不对时,他能马上纠正。
热身过后,开始用宣纸写作品了。我请詹教授题写斋号“新书斋”。詹教授的字很洒脱,带有一点魏碑、汉简的味道,又有自己对书法的理解,耐人寻味。我问詹教授主要临什么碑帖,他说,少时主要临《张猛龙》 《爨宝子》等。这些都是魏碑精品啊,果然有童子功,人书俱老,超然脱俗。我在《嵩高灵庙碑》《爨宝子》 《爨龙颜》等魏碑也下过不少工夫,可就是写不出这种味,可能自己的修养还不够,达不到这种境界吧,我想。
詹教授的启首章用的是一方长方形四个字的闲章,我看了很久,只认识后面“情怀”两字,请教教授,答是“文士”。哦,我有眼不识“文士”啊。
詹教授还有一个闲章“传世书香”。詹教授用这个闲章是很贴切的。他祖上出过几个进士,父亲詹安泰是中大中文系原主任、“岭南词宗”、学者书家,二叔、三叔分别是暨南大学、中山大学的高才生,自己又是暨南大学文学院长、博导,是名副其实的书香门第。
翻开《暨南大先生詹伯慧》一书,里面有一张老照片引起我的注意,很有意思。这是一张1957年夏,北大、复旦、中大、武大四所大学中文系部分教师受高教部委托在青岛编写统编中文教材的合影。在二十多位编写人员中,居然有詹安泰、詹伯慧父子俩。分别代表中大、武大。这在高校教材编写史中可能绝无仅有。
詹教授把自己的一生贡献给语言学,是蜡烛,是春蚕。为奖掖后学 ,2020年,他倾其所有,捐出50万元,设立“暨南大学詹伯慧语言学奖”。
我发现,詹教授的客厅,还挂有他自己书写的书法作品:“活着就是胜利,健康才是幸福”。詹教授说,这是他的座右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