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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2-08-19 09:57:14 来源:潮州信息网

□ 杨丽琴

“砰砰——”

“起来了,下田了!”

母亲在门外叫了一声,就脚步忙乱地离去。一会儿,听到谷场上,母亲翻晒稻谷的声音。

正是双抢大忙季节,早稻收割了,栽晚稻秧。我迷蒙着睁开眼睛,窗外,骄阳似火,院墙头上丝瓜花绽开着黄灿灿的笑脸,我翻了个身,感觉腰酸背痛的,疲惫地又闭上了眼。

这是一个难熬的苦夏,从走出考场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焦虑不安中度过,心里一遍一遍估算着各门功课的分数。全对的题总共能得多少分,错了的题,错到哪一步了,会给分吗?给多少分?最让我不能原谅的,有的题感觉并不难,却偏偏做错了。我竟如此粗心大意。如果我再细心一点,如果我再检查一遍,如果……可是,这世上根本没有如果,更没有卖后悔药的。

父亲母亲从来不问我考试的事,好像压根儿就没有这档子事。父亲一早去上班,只有晚上,一家人在外面乘凉时,偶尔说一说,干什么事好,是进乡办厂上班,还是学一门手艺?父亲说的这些,我一点兴趣也没有,有时心里还会反感。

一天,父亲去县里参加业务培训,回来时,竟买了一本裁剪书。拿到我面前,叫我有时间看看,挺不错的。不知怎么了,我非常生气,叫了一声,我不学缝纫,就跑回自己房里。

每天,母亲都叫我和她一道下地干农活。七、八月正是农活紧忙之时,豆类除草,摘拾棉花,插秧割稻。每天,天蒙蒙亮,我还在睡梦里,就叫醒我一起下地。晚上,有时天大黑了才回家。其实,我干农活很糟糕,但母亲从没有责备我。比如,给黄豆苗除草,母亲总是和我在一个墒里,我只锄三分之一,还远远甩在母亲后面,有时还会不小心锄去黄豆苗,母亲只是叫我别急,时不时地伸过锄头,三下五除二,我就和她齐平了。哪里来这么多的草,锄也锄不尽。看着田里的草,似乎比我心里的草还要荒。

“砰——”门开了,母亲站在门口,说了一声“到晚把那趟秧栽完”,一转身,去院子里挑簸箕。母亲栽秧也是能手,她边挑秧苗一天栽两趟秧,我专门栽,还手忙脚乱的。每次栽到田中央,看着后面白花花的水面,发狠似的弯下腰,快速地栽上几行,直起腰来,却发现秧苗栽得七扭八拐的,腰也累得直不起来了。好不容易直起来,却又弯不下去。母亲看我发急,就叫我去拔秧苗。

七月,在这种紧紧巴巴的忙碌中过去了。日子迈进八月,我开始不安起来。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不知是盼时间快一些,还是慢一点。随着时间的推移,显得有些惶恐了,心底里却带着些许无法言说的绝望。

八月十六号,是一个不寻常的日子。我和母亲在稻田里除草,父亲破天荒地来到田埂上,做出姿势要下田帮忙。母亲连连摆手,让父亲回家烧晚饭。我知道,父亲是去县里开会,没想到回来这么早。我弯下腰,手揪着一簇绿油油的秧苗,脸却偏向父亲,观察父亲的脸色。老师说过,八月中旬,录取通知书会陆续下来,我希望从父亲脸上看到我的希望。但是,非常令我失望,父亲的脸上,在一如往常的平静中似有隐隐的犹豫。我感觉心在往下沉,往下沉。

父亲突然说话了:“都别干了,今天早一点回家,我从县里买了卤菜,今晚好好喝两杯。”

母亲直起腰,看了看西边的太阳,说:“太阳还老高的,就要喝酒,你先回去。”

父亲停了一会,想了想,忽而,一脸喜色地说:“丫头考上了!本来我想再考验她一下,想想,还是不忍心。”

“丫头考上了!”这句话犹如一味兴奋剂,一扫重压在我心里的阴霾。我一激动,身体一跃,没想到两只脚插在秧田里,一个趔趄,坐秧田里了……我疯狂地站起来,不顾满身泥和水,手舞足蹈着跑向父亲,脚下的泥水稀哩哗啦地乱溅。我的泪水,比汗水还多。

以我平时的成绩,我高考的分数并不理想,但总归是走进了大学校门,脱离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

多少年来,每每学子们走出考场,望眼欲穿,等待录取通知书的日子里,我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个苦夏,那个在父母磨炼下,逐渐成长的苦夏。有时候,我想,如果我没有被录取,我是不是顺理成章地跟着母亲日出而作,日落而歇?还是按照父亲的安排,学习缝纫手艺?

但是不管如何,我都会有我的生活。高考是条路,就业是条路。无论哪条路,只要努力了,奋斗了,都是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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