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眼树

□ 陈伟滨

龙眼树就种在自家门口，七八年了，已经长到一层楼高一些，树干笔直，枝丫漫展。在此之前，就在这棵树成长的地方原来也是种有一棵龙眼树，那时，老龙眼树每年已经开花结果，有十多年的树龄，我们都很为家门口的龙眼树而心生欢喜，老龙眼树伴我们度过许多快乐时光。

那年，由于要再建一层楼，混凝土车需要直接开到大门前，老龙眼树挡住了地方，成为障碍。为了不误工期，在建筑师傅的督促下，父亲不得已把老龙眼树砍掉，挖走，他心疼地说：“树都长了这么大，要不是迫不得已，就是补给我五千元我也舍不得砍树啊”。第二层楼房建好后，父亲又在原来老龙眼的地方种下现在这一棵龙眼树。时光流淌，新种下的龙眼树渐渐成长，我们的心里好像又有了似曾相识的依托，因为，我们早已习惯龙眼树是家门口的风景。

随着龙眼树的长大，它的树根开始露出地面，把家门口的埕面也给拱裂了。龙眼树长势旺盛，它的冠盖越来越大，树丫已经挂到前面邻居的屋顶了。每年年底，弟弟都要搭上梯子，手拿镰刀，爬上树干修剪四散扩展的枝丫。母亲她原来就不喜欢在家门口种树，以前父亲在她也偶尔提出意见说龙眼树遮到邻居屋顶，人家是有意见的。如今父亲不在了，她更加表示出对龙眼树的忧心，经常唠叨，树根撬坏地面，树枝遮到前面邻居浩哥的屋顶，低垂的树丫偶尔还会拂着开摩托车路过的行人……这些都非常的不好!我和弟弟却还对龙眼树一往情深，觉得有了龙眼树，至少最低限度在树下还可以停摩托车防晒。但是最终还是捱不过母亲的心意，经过讨论之后，我们决定把这棵正当青壮的龙眼树也处理掉，砍树的任务就包揽在我身上，我决定清明节过后就动手。

村里正好在搞农村环境整治，我的好友听说我要砍去门口的龙眼树，关切地问道：“是不是村里行动？”我戏笑地说“家里行动。”回乡的三叔听说我要砍掉龙眼树,他觉得这也是好事,他说砍树后家门口就会变得宽敞整洁多了,他给我支招,注意安全最重要,砍树干要照势,树干砍到最后快要倒下来的时候,你们兄弟俩要合作,找条绳子套住上端,一个推树干一个拉绳子,以免发生意外;至于树头,估计一时很难整个挖出来,可以找开摩托维修店的阿湘讨瓶废机油淋在上面,树头便不会再成长,等它烂掉了再挖起来就轻松多了。

清明节过后的第一个周末,我找来砍柴刀和短斧头,按照计划开始砍树行动。我就着龙眼树干底部斜斜的下上第一刀，只砍弹出一层树皮，继续按照第一刀的位置砍下去，十几次的刀斧轮换，也只是砍出一方缺口，嵌入树干不过三五厘米。原先看着树干不是很粗大以为砍下它很容易，这会一试方知树干之坚韧。我于是转移角度，从另外一处下手，费尽劲力，绕树干砍了一圈，但手撼树干毫不动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也不在意就必须马上砍下树干。随后的几天里，我都是刀斧并用，停停歇歇，砍进一点是一点，直到树干整一圈被砍成立锥状，我想再坚持下去，差不多就能大功告成。经过近一周的努力，基本上树干可以拉下来了，那晚等到弟弟也下班回家，我说我们找条绳子套树顶，我推你拉，应该可以把树干拉折下来。弟弟一看邻居亮兄家来了客人，很是热闹，他悄悄地对我说：“邻居家里正热闹，我们此时拉折树干搞大动静，影响到他们呆会以为什么事，明天再看吧。”

第二天傍晚我下班回家，刚拐进巷子就看到龙眼树干已经被放倒，惊奇地问妈妈谁帮的忙。妈妈说下午村里的民政干部楚贤兄来关心咱家里情况，看到龙眼树干下端被砍得差不多了，特别嘱咐要尽快拉下来，以免发生意外。刚好厝后邻居桂明嫂子也来串门，她说老婶我来帮忙，然后在左隔壁邻居亮嫂和西隔壁邻居西古兄的帮助下，三位妇女同志推树干，西古兄用绳子套树顶把树干放倒了。哇，原来是邻里相助，完成砍树第一步。三米多长的树干就先放在厝前邻居屋檐下。我欣喜的拿两个空油瓶到公路边阿湘开的摩托车店讨要废机油，阿湘刚好有事出去，阿湘嫂子让我把空瓶留下，等阿湘回来她会跟他交代。第二天我再去阿湘摩托店，提回满满的两瓶废机油，阿湘告诉我，淋废机油其实也没有什么效果，他以前处理杨桃树头就试用过。树头实在更难处理，五条大树根盘错纵横，我尝试用刀斧猛砍，也只是砍下皮毛，想要整个挖出树头，凭我个人是不自量力的事了。我还是将机油淋在树头上，期望到年底树头烂掉再来处理。这样，家门口就剩下龙眼树头及其四周挖开的一处土坑，煞是难看。

过了六月，一天晚上回家母亲说下午领导来巡视乡村环境整治情况，十多位村镇干部经过我家门口，看到家门口放置着的龙眼树干、老竹竿和花盆、用剩的砖头等议论纷纷，说这些东西要搬走，不然很影响景观。我说这些看来需要出钱请人来清理。没有想到才又过了几天，回家一看，拉倒下的龙眼树干和旧竹竿已经不见踪影了，妈妈开心地告诉我，刚好下午村里的整治环境活动出动四轮车运载垃圾经过我们这巷头，在村长和国鑫兄的帮助下，龙眼树干和老竹竿被抬走清运。

至此就剩下龙眼树头无能挖走，母亲时而唠叨，说我们兄弟俩真没用，连个树头都挖不起。而龙眼树头生命力特别顽强，它盘错的被刀斧砍削过而不能断根的地方开始次生出新的龙眼树丛，我隔几天就给拔掉，但过不了多久又在周边地方再窜长出龙眼树芽……

前不久，前巷邻居昭哥开始翻新装修楼层，他过来厝后察看工程进展的时候跟我妈妈说：“权婶，如果你屋前的树头挖掉的话，我这边有些灰石水泥，顺便就可以帮你们把土坑淋上”母亲如实地告诉昭哥：“就是剩这个树头无能处理，你能帮忙叫人来挖掉吗？”母亲只是口头说说，没想到昭哥真的出面帮忙了。他请来三个师傅，一个用电锯、一个用斧头、一个用铁钎把树头挖掉，随后把树坑铺上水泥。母亲想补贴昭哥师傅的工钱，昭哥就是不肯收。母亲一个劲地称赞我们的邻居真是很好啊，叫我们要知前知后，懂得热情礼貌。

如今，家门口一片整洁，龙眼树挖走了，它将农村朴素的邻里深情移植到我们心中，洒满感动和感恩，生根发芽，茁壮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