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菜种在盆子里

□ 刘雪源

盆子里本来种有一棵辣椒，因为一场台风，刮了个连根拔起。因此，我办公室阳台上的这个花盆，也就一直空着。

可不知什么时候起，盆子里悄悄冒出了一棵小野草。那一抹嫩嫩的绿色，在盆子黑黑的沃土里，格外清新可爱。

这棵野草长得很快，没几天工夫，它已经显出了葱茏的意态。它平平地卧着，茎部分了许多嫩红的枝条，叶子肥厚，却很秀气地呈现着水滴一般的形状，整整齐齐地平展分布在枝条四周，看上倒像一棵盛开的花朵一般。

再过一段时间，它向盘子四周的边缘柔柔地垂了下去，开起了黄色的小花朵。那红的根茎、绿的叶子、黄的小花，柔蔓的姿势，看起来已经是一盆非常漂亮的盆景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它结了许多黑色的、小小的籽。我把它们收集起来，撒到其他盆子里，很快，又郁郁葱葱地长了起来。

同事们觉得很有意思，“咦，这不是鱼鳞菜吗？怎么种起野菜来了？”

我笑笑。心里却充满了柔情与愉悦。

我的孩提时代是在乡下渡过的。我们的童年在山间野地里打着滚，早早就自然而然地认识了各种各样的野菜。其中最常见的就是鱼鳞菜了。鱼鳞菜生命力非常旺盛，几乎是见湿就长。在路边、田间、水岸到处都可以见得到它的身影。下课回家的路上，随随便便地，就可以采回一大把。当然，那时候的生活虽然还是十分清贫，但已不必像饥饿年代那样靠吃野菜来充饥了。采回家的鱼鳞菜，充其量只是一种点缀而已。但其实，只要稍稍花点功夫，鱼鳞菜的滋味还是很不错的。鲜嫩嫩的鱼鳞菜用开水烫熟后，挤去水分，切碎加上酱油、蒜泥、麻油拌一拌，味道鲜着呢。若有肉片配着炒，那就更不用说了。采来的鱼鳞菜一时吃不完，可以晒干了存着。吃时用水泡一泡，切碎了加上调料和肉末做成馅来包饺子、包子什么的，口感又润滑又可口，一点不比韭菜逊色！

因为每到鱼鳞菜生长季节，我都会采回大把大把的鱼鳞菜，所以家里人常笑话我是吃野菜的命。但其实我真不是特意要吃野菜来着，只是，当我每每在野地里走过，看到大片大片的鱼鳞菜，就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来，留恋不舍了。那种心情，在许多年后回忆起来，格外地温馨与怀念。这些可以吃的野菜，不需播种也不需浇灌，却取之不尽地铺展在我天天走过的路上，散发着好闻的清野气，使我脚步下的那片土地充满了脉脉的温情与丰饶，那感觉是如此让我迷醉。除了采它、吃它，我还有什么更好的形式来表示我对这片土地的亲近与感恩呢？

现在，我把野菜种在盘子里，并不是想要吃它。种它，也许是因为我喜欢和野菜之间依然有着联系的感觉，那种与大自然、与土地紧密相依的亲密与亲切；种它，也许根本就是在种一种叫做“信物”的东西，让我在城市里不长野菜的土地上，怀念一个天真烂漫的童年时代，怀念一种朴素的、清新的、充满人情味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