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小确幸

陈佾生

岭南地区入夏快，立夏一过，天气温热，很多人穿起了短袖夏装，一派夏天气象。小满将至，老天突然变脸，接连几天阴雨绵绵，气温陡降，人们又重拾长袖春衣，几天之间，春夏倒换比电影镜头跳转还快。

其实，这种现象纯属正常。乍暖还寒时节，随着气温渐升，来自南方海洋的暖湿气流活跃，与从北方南下的冷空气交汇，华南地区往往出现持续大范围降水，雨水就成了这段时间的气象话剧主角，霸场。

小满是孟夏的第二个节气。“小满”的意思，南北不同。《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上说“四月中，小满者，物至此小得盈满”，又说“斗指甲为小满，万物长于此少得盈满，麦至此方小满而未全熟，故名也”。在北方，每年到了小满节气，麦类等夏熟作物籽粒已经开始饱满，但还未完全成熟。南方“小满”之意，则多指此时雨多，河水丰盈。南方农谚云“小满，江河渐满”，又云“小满不满，干断田坎”，“大落大满，小落小满”等，说明小满时节，雨水多是好事。《淮南子》有言：“满，冒也。音比太蔟。太蔟，正月律也。蔟之言阴衰阳发，万物蔟地而生。”雨水充沛，对很多植物而言，有利于生长，特别是南方的水稻，正处壮苗强秧的关键时段，小满前后，如果干旱缺水，会严重影响水稻的长势和后期的产量。

霏霏淫雨，终得放晴。“宅家”了几天的太阳出来遛弯，把个笑脸高高挂起，世界被雨水彻彻底底洗刷一番，纤尘不染，树木青翠油亮，爽朗的天空碧蓝辽远，偶有白云如絮似绸轻轻拂过，微风不燥，阳光正暖。田间，稻叶光鲜笔挺，稻株壮实，苍翠欲滴，满田的雨水让稻们饮够喝饱，正铆足了劲长个儿，人站田边仿佛能听见“哔哔叭叭”的拔节之声。

田间几个农民正在劳作，渠边这位正在装水稀释农药，准备喷洒；不远处另一位挥动锄头，给积水的玉米田疏通水道，让水流出。

放眼望去，不同时间栽下的玉米高低错落。高者拔穗扬花，亭亭挺立，果挂枝头，玉米须鲜红的光泽骄傲地闪亮着；低者弯垂着肥硕的叶片巴巴地望着脚下，也许正在思量如何多吸养料，早日赶上身旁的兄弟。

正在疏通水道的农民对着身边浸死的几畦玉米丛摇头叹息：“几日的雨水，就完了！”遭连日大雨积水浸死的玉米株，太阳一晒，耷拉着枝叶，憔悴如风中的稻草人。

好在先种的另几畦玉米壮实耐浸，玉米缨已由红变黑，收成在望。“再过一个星期，玉米就可收摘了。”望着枝间个身盈满的玉米果，老农民面露笑容。

几步之隔，有的喜水，有的怕浸，对同一东西，物喜恶不同；“小满”节令，北方言麦，南方言雨，地域不同，含义殊异。就是同在南方，也不是越“满”越好，满则溢，溢而成灾，物极必反，所以《尚书》有言：“满招损，谦受益，时乃天道”。《红楼梦》第十三回写凤姐梦中秦可卿对其言曰：“常言‘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又道是‘登高必跌重’。如今我们家赫赫扬扬，已将百载，一日倘或乐极生悲，若应了那句‘树倒猢狲散’的俗语，岂不虚称了一世的诗书旧族了！”一语成谶，《红楼梦》的结局，正应了秦氏的预感。

麦已小熟，丰收在望；天未大热，最是舒适；一场降雨，奏响夏之序曲……“小满足”，“小确幸”岂非诗意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