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仰浮沉身自在

俯仰浮沉身自在

余泽存

炎炎夏日到了，正是戏水消暑的日子。阳光之下，脱去衣衫，“卟”地跳进水里，拥抱大自然。霎时之间，清凉与柔绵揽簇而来，我们尽情舒展身子，扬手蹬足，如一尾游弋的鱼，时而钻进水里，时而翻身腾跃，愉悦无比。

我童年的夏天，每天几乎是在水中度过。

那时，家乡虽濒滨海，但出海是为了生计，绝非玩水，特别是在沙滩上浴日戏水。我们玩水是在乡间的小河。乡前与乡后拥有两条淡水小河，是乡人的生活与农业生产的主要用水，那是黄冈河的一条支流，在入乡之前便被分割开来。乡前的小河比较宽大，2 、3 米之深， 水流湍急，俗称男人河；乡后的小河偏小，深度仅人把高，水流较缓，乡人称为女人河。的确，当时乡人不论男女老少，每至夏季浴澡消暑，大多于河边度过。那时各家各户屋小人挤，家中更没卫生间，也没公共澡堂，冲凉一般到井边，小孩可随意，男人穿着裤头，而女人却和衣而浴，但这些毕竟不够干净尽兴，所以在夏季，大多到河边洗澡畅游，女人随手洗衣洁服，快意而方便。

小孩们是不分男人河女人河的，随时随意决定下水游玩，可以穿梭于男人黑亮的肌肉间，也可游弋于洁白胴体的女人间，也可随便在水里玩“勇军掠贼”的游戏。

女人河靠近学校边，中午二碗白粥落肚，便背起书包，溜出家门。说是上学，其实是到女人河玩。那时的水质出奇的好，清而且甜，因为沿途皆田，没有污染之源，入水折腾，有时猛吞几口也可解馋。

小伙伴们不约而同地到来，准时在水关旁集中。大家简单分配成两组之后，一场关于水中玩掠的游戏立即开始。有的已在水中腾扑，有的马上脱去裤衩，呼叱着，叫嚷着，如青蛙跳将一下，忽地入水无痕。在兴趣盎然之中，不知不觉便玩过上课的时间……

在男人河游泳玩水，更多是为了展示自己的能耐。男人河流急水湍，能来回游过近十米宽的河面，穿越在两岸之间，是我们这群10岁左右小孩可自吹的骄傲。正因如此，我们慢慢摸索，从近到远，直到游过对岸去。初时，不知是紧张惧怯还是精力不足，游了一半便觉心慌，只得顺流停靠于一旁的桥墩上，稍作喘息，再奋力一跃，蒙头腾扑，拼尽全力向前冲……当然，有人冲不过，只顺流而下，寻找着下游停靠的地方。最刺激还是跳水，小伙伴们光着身子，走上高水面一二米的石桥，从上面小跑助跳，“扑通”一声跳将下去。桥下是水流最急的地方，没能耐没胆子一定不敢跳，否则会被流水冲落下游，所以，这是彰显勇气的壮举，越精于此道，在小伙伴们面前一定越拥有话语权。

可以说，学会游泳，基本是自己摸索出来的，从草花子架势，蛤蟆扑鼓式，再到浮沉轻缓随意自如。当初，跟在大人们身边，在河边的台阶学习。双手搭着台阶石板，双腿不停腾踏，搞得水花乱溅。大人有时发了善心，也会一手托住你的下巴，带你飞游一番。在我认知中，最没耐心数是我父亲，那时我二弟 6 岁，他本怕水，不喜欢游泳，我父亲却专门要教他，因为生为海边人，不会游泳基本就失去讨生活计。起初，父亲先托着二弟的腹部，让二弟作游泳状，扑腾几次后，便用三指托起二弟的下巴，要带二弟游。二弟一下子感觉身无所依，惊得大嚷大叫。几天后，父亲再旧习重演，二弟惊得不敢下水，父亲生了气，翻身把二弟推下深处，二弟立即手脚并用，拼命折腾，竟然扑回岸边台阶，一上台阶，死里逃生一般，面青眼红，号啕大哭！从那之后，我可见证，父亲的这等无情之举，二弟从此却学会游泳。

说我们会游泳，其实都是野路子，跟现在严格有序的游泳方式相差极大。但我们并非参加严格的比赛，只要在水中能玩，不管什么蛙泳蝶泳，不至于溺水或能游走如陆行即可。随着年龄长大，每一次的玩水都让我感到身心舒畅，在水里我可以完全放松，忘记外界的压力和烦恼。水流轻轻地拂过我的皮肤，告诉我什么是真正的放松。在水中游动，身体的每一块细胞都能够质朴地释放出来，让整个人都变得自在而轻盈；不论是划水潜水，腾扑蹚蹬，我的身体都激发无穷的动力。

一晃间近半个世纪过去，我已慢慢少出去游泳了。曾经清冽的小河不再是我们玩水的乐园、不再是乡人沐浴消夏的幸福之源了。

现代社会的进程，自然野趣的生活方式几近消亡。城市化的玩水方式是小区的小小泳池，或是到专门的游泳馆，地面瓷砖贴得光亮、水洁净如透明、七彩泳圈飘荡的地方，拥挤着一方的愉悦与欢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