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潮州文化 > 潮州故事

坐于“门第”之上

发布时间:2024-04-20 09:33:38 来源:潮州信息网

少年时期所企的老厝,空置已久,如今回去看看坐坐,就是每年的时年八节。坐于门第之上,昔年时光亲切回来。

家的老厝,潮州人俗称的十二缝瓦仔那么的大,是以宗姓三进大客厅为轴而建的形似四马拖车古建筑风格的最外围一匹马中的一间单间。为何用形似呢?据知事族人说,当年先祖建大客厅时并没有作如此大胆的设计,或者说,设计了但心长力短未能一次性实现。后来人丁多了需要住宿需要扩建,于是,你建呀我也建,但不管谁家,都不约而同地遵循以大客厅为轴建造,于是便有了如今四马拖车这一格局,这是宗姓的格局,及至这一格局完成,就再也没有变化过,如若变化,则是在此格局之外另起炉灶,也就另当别论了。如这知事族人所说,我家的这间老厝应该是整个大格局最慢一批建造的。

熏黑了的整个厝内遮盖了可能记载的建造时间,已是剥落的石门斗无声地诉说着它年岁的不小。它是父亲娶母亲时的新房,是我们兄弟姐妹出生的地方,是我们遮风挡雨的屋檐,光此,已经超过七十年,可谓名正言顺的古稀老人了。可它肯定不乐意接受只是一位古稀老人,因为父亲曾说过,奶奶也住在这间厝内,还说奶奶爱干净,整天把红砖清洁得光光亮亮。它肯定不乐意接受只是一位古稀老人,因为昔年它是我家纸影班(老赛宝丰)教戏排练节目、戏箱存放的所在。由此,它的年岁还可以继续往上推,就是无法考究确切的年轮。我真奇怪自己为何要在这一问题之上追根寻源,仿若想当考古学家一般。

说实在,十二缝瓦仔的厝真的不大,应该没有超过二十平方米,可就在这不宽敞的房子中,除了安置眠床、衣柜、案几、咸酸橱、水缸、米缸等日常生活之必需外,空间已经所每剩无几。就在这每剩无几的空间之中还做了大、细二个灶。你也许觉得多此一举,做一个不是完事了吗?为什么非要在如此有限的空间中加塞多一个呢?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这是一个明显的问题,不是你看了要发问,当年的我也曾经很是纳闷,后来才渐渐地明白,这是我家过日子之所需,其实,不止我家如此,四马拖车内各家都如此。大灶用于时年八节蒸粿卤鹅或用于家庭的好事却事,因需多用燃料而不能常用,虽不常用,但又是每家每户必备的、不能或缺的。细灶用于日常三餐,配备一锅一小鼎,美其名曰“俭草炉”,凭名释义,连三餐用于燃火的物料都要尽量节俭,我家是何等的精打细算过日子,可话又说回来,又有谁家不是如此。“俭草炉”本来做在门外,但屋檐太过于短小,经不起长年累月的风吹雨打,只能做进本来就不宽敞的厝内。就这样,“除三揭四”之后的厝内才是一家人的生活空间。可这空间还不是完全属于人,尚有鸡、鹅、鸭甚至猪参与相争,尤其到了夜晚,家禽必须入笼,以免被盗。

我在这厝内出生,在这厝内度过我的少年时期。

我出生在寒冬腊月,刚满月便逢新年,新年本是喜庆,奈其时长兄因看人家赌钱而与赌钱人一起被抓走。正月不是营神而营人,母亲担心长兄出门而受风寒,致落几十年的病,且喜后来病自好。

个子矮细的长兄做籴粗糠的生计,隔三岔五载着粗糠前往揭阳炮台。正常的话,自行车左右各装一粗布袋,上面再叠一至二袋,有时三袋。虽然粗糠不甚重,但体大而蓬松。为赶早市,必须半夜出发,母亲必起身帮忙装货,再帮长兄骑上自行车。夜黑路崎岖,长兄多不能顺利骑行,跌倒是经常的事,长兄喊叫母亲的声音时常穿进熟睡的我的耳朵。目送长兄上车的母亲并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原地站着、看着,确认没有听到长兄的喊声,母亲才安心回家。一旦听到长兄的喊声,母亲则小跑赶去帮忙,及至见长兄顺利踏上前路的征程,才一步三回头地回家。

母亲整天忙里忙外忙前忙后,自然无法顾及我的梳洗,好在有长我一轮的大姐。时至今日,大姐为我洗手时的话仍旧历历在目。也许是我太过于年少听不懂大人的话,大姐牵着我的小手,从来不说左手还是右手,只用“畔只”“畔只”表示。

大姐为人外向,交错的人多,二姐自幼身体不好,导致交游甚少,我跟二姐玩的时间会多了些。尤其节假日,乡里放映电影,其时所放映的电影多是战斗片。大姐细姐总是早早约上伙伴,被放单了的二姐总是带着我。电影刚开始时,我已开始打瞌睡,我每每交代二姐“等下相刣(战斗场面)叫醒我”,而每每醒时天已亮。二姐也许在“相刣”时试图叫醒我,可我就是那只叫不醒的猪。这话不知在我细小的时候与二姐说过多少遍,可印象之中,我真没有一次看过“相刣”,辜负了二姐拖着病体背着不省事的我回家。其时不晓得,今日一想,二姐背我回到家时,绝对的上气接不着下气。

细姐生性好强,学习好,是其时四马拖车大厝内学历最高的女子,虽然只是初中,但可叫人羡慕,因为家庭支持有书可读而且能够读好。那年考上镇中学,全村不超过五人,细姐是其中之一,那可是我家莫大的荣誉,要知道,她前有长兄,后便无来者,我与二个内侄以及侄女,都因差得一分半厘而为之拒之门外。可荣誉的背后,经常看到的是细姐的泪水,她的泪水多来自中午放学回家。我家距离镇中学二公里开外,细姐没有自行车而必须步行,一早食了稀饭赶路求学,中午放学到家已是肚困喉干,细姐多希望一到家便有适口的饭可吃,可是她的希望每每因为还是烫嘴的稀饭而伤心落泪。在打分打厘过日子的那个时候,母亲想让细姐不常落泪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是偶尔为之而已。细姐在爱哭中度过了三年初中,喜欢肇事的我喜欢趁细姐掀开锅盖时落泪的情形取笑她,惹得她气上加气,欲打我又不能,只有跺着脚哭得更伤心,结果是母亲跺着脚举着手掌要打我,让我逃之夭夭才宣布闹剧告一段落。

坐于门第之上,往事如电影般一帧一帧地映过,知逝者不可追,堪忆的是曾经温馨,每每滋润着日长的心灵。

许镇焕

编辑 张泽慧 责任编辑 詹树鸿

关于潮州故事的其他信息推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