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祖父和他的《说潮州话》

周末，爷爷给我带来一张4月12日的《潮州日报》，指着第7版上刊登的李英群先生撰写的《闲时无妨读字典》的文章说，“你有空看看，你曾祖父和他编撰的《说潮州话》上报了”。我接过报纸，一连看了3遍，真受启发啊！我从小学到高中，一直都把字典、词典当作工具书，原来字典、词典里的内容那么丰富、有趣，可阅读性那么强。更让我惊喜的是，文章以曾祖父和他的《说潮州话》为例证，并对曾祖父《说潮州话》一书中的释文作了如下评价：“读这样的释文，我感到像一位阅历丰富、知识渊博、深深热爱潮州文化的长辈乡亲面对着你，亲切地聊天，让你品尝到一席丰盛的潮州风味盛宴。”太中肯，太感人了！我不禁勾起了对曾祖父和他的《说潮州话》的一些往事的回忆。

爷爷对我说过，我的曾祖父刘尧咨，1912年12月出生于广东省潮安县，青少年时期先后就读于潮州市金山中学、韩山师范学校、厦门大学、广州中山大学研究生院。此后，投身教育事业，在广东、福建多所初、中、高等学校任教。

1946年，曾祖父不满旧社会混浊的环境，怀揣教育救国的梦想，在进步友人的启示下南下新加坡，以求环境的改变，增进学识和阅历。在新加坡，他加入中国民主同盟，满怀爱国爱侨的热情，从教于新加坡南洋华侨中学、南侨女子中学。他积极参加进步社团的活动，担任新加坡“新潮会”秘书主任、文化委员等职。他主编《南侨日报》“教育周刊”、《南侨晚报》“教与学”“儿童园地”等副刊，并筹办《华商报》，为弘扬中华文化，宣传、保护、发展华文教育，争取华侨教师的合法权益奔走呐喊。由于曾祖父从事爱国、爱侨进步活动，遭到新加坡英国殖民当局的迫害。1950年11月，殖民当局依据所谓的《紧急法令》，加以共产党嫌疑等罪名，将他逮捕入狱，随后拘禁于棋樟山集中营。

1953年1月，曾祖父被英国殖民当局无理驱逐，他回到了新中国的怀抱，受到中央有关部门的妥善安置。后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华侨事务委员会工作至离休。上世纪80年代，他任全国侨联宣传委员、全国侨联华侨历史学会常务理事。1985年获全国侨联颁发的“关心支持全国侨联宣传工作”荣誉证书。1990年获北京市人民政府颁发的“回国参加社会主义建设30年荣誉证书”。

曾祖父离休后，潜心研究华侨教育和潮州文化，可以说，老骥伏枥，壮心不已，笔耕不辍，辛勤劳作。

1981年曾祖父撰写了《华侨教育述略》文稿。同年撰写的《试谈华侨教育的开端问题》收入福建华侨历史学会《侨史论文集》。1986年撰写的《试谈广义和狭义的华侨教育及其开端》一文，刊载于《广东教育学报》第2期。

1991-1995年，曾祖父为了弘扬中华文化和它所孕育的潮州文化，以耄耋之年，辗转奔波于广州、武汉、汕头、潮州、北京等地，编撰出版了58万多字的《说潮州话·讲普通话》一书。

作为土生土长的潮州人，他经常对晚辈讲，潮州是千古风流的文化古城，那里有开元寺、广济桥、广济城楼、韩文公（韩愈）祠等古迹，都是国家级或省级的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潮州文化积淀丰厚，博大精深。“岭海名邦，海滨邹鲁”绝非虚妄，是有“地瘦栽松柏，家贫子读书”的风尚作依托的。他还引用语言学家的话启示、教育家人：“在潮州，老阿姆一出口就是诗经”，“潮州话是古汉语的活化石”。曾祖父还鼓励我爷爷参加《说潮州话》一书的编撰工作。他说，“潮州百姓用自己的语言表达自己对生活的认知，所有谈吐都离不开身边的生活，生活中无不充盈着文化。潮州方言是潮州文化的载体，没有语言就没有文化的传承。潮州话保留着许多古汉语的词汇音韵，应继续发掘，深入研究。在推广普通话的同时，也要保护、使用好潮州方言”。在曾祖父的教诲下，爷爷、姑奶奶尽管离开潮州已有60多年，但至今仍乡音未改，说得一口流利的潮州话，也都参与了这部书的编撰工作。

曾祖父编撰这部《说潮州话·讲普通话》的目的，在这部书的“前言”中说得简洁明了，那就是“弘扬潮州文化；为推广普通话推波助澜”。为此，他尝试把潮州话跟普通话对照，收入常用词、词组、语句、俗语、俚语、谚语、隐语、歇后语等；尝试收入潮州外来词里的泰语、马来语、越南语和英语；尝试词条排列以拼音及潮语的八声为序，加注“拼音”“切音”“注音字母”，全书按音序编次。

为了编撰好这部书，曾祖父很早就开始谋篇布局。早在1959年他回乡探亲时，就开始有意搜集资料，整理旧稿；1976年回乡探亲，他再度搜集潮州方言的词条，得到许多乡亲、学者、名流和热心人士的大力支持，编写、丰富了一大批资料卡片；1991年始他正式运作，与海外的潮籍华人、华侨函电交驰，校阅初稿，诚邀他们提建议、撰文作序，得到他们的鼎力支持和赞许，马来西亚雪隆潮州会馆会长、新西兰中华商会及潮州会馆名誉会长、澳大利亚维省潮州同乡会名誉会长、马来西亚吉隆坡同乐龄有限公司董事主席及董事经理等华人华侨都欣然作序或代序。在编撰过程中，曾祖父废寝忘食，夜以继日，甚至于联系出版社、监管排版印刷、统筹经费开支等都亲力亲为，付出了极大的辛劳。1995年10月，已届83岁高龄的曾祖父终于完成了他的夙愿，《说潮州话》一书正式出版发行。

1998年4月的一天，北京记者张晓曾拜访过曾祖父。他们聊起《说潮州话·讲普通话》一书，年届86周岁的曾祖父滔滔不绝，意犹未尽。此后不久，该记者在北京《中华读书报》“缤纷人物”栏目上发表了《智慧老人——一本书与几个字》的文章，对曾祖父饱含深情弘扬潮州文化的执着、孜孜不倦的精神表达了由衷的钦佩和赞叹。

曾祖父一生俭朴，却十分关心家乡贫困儿童的教育。1997年他为潮安县庵埠镇官里小学、维文小学、成诚小学捐赠儿童读物和教师教学参考书籍1000多册；1996年他委托揭阳市人民政府办公室向侨胞捐赠《说潮州话》250册。

我的敬爱的曾祖父于2006年与世长辞了，但他给我们一代代后人留下了爱国爱乡的宝贵精神财富，我们将永远珍惜和传承；凝聚了曾祖父晚年心血、智慧和汗水的《说潮州话》一书更见证了海内外侨胞心系祖国，弘扬中华文化、潮州文化的拳拳之心和炽热情怀。我作为一名新时代的中学生，也会继承曾祖父的遗愿，担负起弘扬中华文化的历史责任，为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不懈努力奋斗！

刘昱瑶

编辑 张泽慧 责任编辑 吴燕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