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荡气回肠听《扫窗》

发布时间:2020-11-10 17:06:49 来源:潮州信息网

时下,潮汕城乡有许多民间曲社,闲时,潮剧爱好者聚在一起,自拉自唱起潮曲来。好多年了,势头越来越旺,有许多专业名家都被邀参加指导示范。演唱的水平不断在提高,完全代替了前段的流行歌曲在民间的市场,这是很令人欣喜的。

这些曲社,活动在老百姓中间,往往是处于居民区,来听曲的人也多。于是,听到一些希望提高欣赏者水平的声音。

戏曲是一种表演艺术,以唱念做打为表现手段。其中,唱,是重中之重,是戏曲艺术魅力的主要成分。北京人走进戏园,是说去听戏,不叫看戏。他们可以在座位上闭着眼睛陶醉于演员的声腔中一整夜。

观众的选择决定着艺术的走向,曲社有时举办“××潮曲演唱会”,却没有“××道白欣赏会”或“身段表演晚会”,就是这个道理。一首曲是否受欢迎,好的曲子应该“好听、有味”。好听,即悦耳,潮州音乐很丰富很优美,把曲子谱得悦耳不太难。而有味,则是唱出戏中人物在特定环境下的特定感情,具有该人物的独特性。好的曲子,百听不厌。

潮剧有许多曲段,演唱者唱了千百次,听唱者听了百十回,但还是要听。比如《扫窗会》。这个戏1957年上京,在中南海演出,毛泽东主席、周恩来总理都到场观赏,演出结束还接见演员。中国戏剧家协会主席田汉看后,写了一首七律赠予潮剧团,在《人民日报》上发表。最末一句是“荡气回肠听《扫窗》”。

《扫窗会》是潮剧有名的生旦唱功戏。用专家们的话说,它有潮剧严谨的音乐唱腔,如传统曲牌《四朝元》《下山虎》等,调式有“重六”“活五”,风格独特。作为听曲的观众,我们真不需要了解什么曲牌、调式如何配置,如何运用。我们只要“好听、有味”。正如品尝著名潮州菜,吃货们不用了解厨师如何配料,如何煎煮,只要“抢嘴、爽口”。

田汉说《扫窗会》让他听了荡气回肠,还真是这样,我听过许多次,是翁銮金和姚璇秋主演的。整出戏,从头到尾50多分钟,听了叫人洒泪,肝肠寸断。

我们试来看看为什么这曲会如此动人。

《扫窗会》是明代传奇《珍珠记》中《书馆逢夫》一出改编的潮剧折子戏,写书生高文举,穷途无依,被王员外收留,并以女金真配他为妻,又助他上京赴试。文举上京得中状元,却被奸相温阁强迫入赘温府。文举感王氏恩重,命仆张千送信接金真来京共享荣华,不料被温相父女换作休书送去。金真接信,疑休书有伪,乃跋涉到京,怎料又落入温相手中,被打入厨为奴。厨下老妪同情金真遭遇,让金真夜间到文举书馆扫窗,夫妻终于相会。(引文摘自林淳钧、梁卫群编的《句句都是翰林造》第371页)

翁銮金的《扫窗会》和张长城的《蓝关雪》,都是我极喜欢的曲段。最近,刚获得翁銮金的版本,禁不住高兴,传给远在广州的友人胡培源君共赏。胡君是诗人兼书法家,他在潮州时,我们曾合作编过一出大戏《鸳鸯瓶》。他后来没有从事编剧,但对潮剧爱得深,每次去广州与他一同外出,他总在车上放潮曲,尤其喜欢洪妙的《杨令婆辩本》。

收到我传去的《扫窗会》,隔天他来微信说:“初听扫窗会,急欲求下文,最苦他‘举目云山缥缈 ’六个字,表得何其缓!听罢四十年,每每陶醉又是‘举目云山缥缈’六个字。个中滋味,岂是言语说得明。万般慨叹,尽在云山缥缈中。唉,理会了,人老了。”

我有同感,但觉得不单因为年老,而是自己赏曲的品位提高了,懂得它的好了。

我们就来欣赏这一句吧!

高文举中了状元,就像囚徒般被困相府,日夜待在书馆读书,托张千带书回乡接爱妻,却一去经年,音讯全无。你想想,他是多么无奈、无助、无聊、空虚、清冷。此刻,他踏入书馆,自言自语说“夜阑更静,寂寞无聊”,他无精打采,慢吞吞来到窗前遥望,漫漫长夜,茫茫远乡,云遮雾障,缥缥缈缈。家乡在万里之外,望不见,但每日每夜,还是要望,明知无望,总忍不住要望。他开口唱出自己的心音:

“举目云山缥缈,家乡隔在万里遥。”

慢吞吞,全用散板,有气无力,百无聊赖。这13个汉字,以正常语速念,也就5秒钟。高文举这句曲,整整唱了3分半钟。在那个“缥”字上拉腔,拉得长长,那是长长的叹息,是长长的思念,是长长的家乡路,是长长的异乡夜。这时,帮声加进来了,似乎一群同情他的人要为他分担愁苦,分担无聊。

这不禁让人想起鲁迅的散文诗《秋夜》写他看后园两株枣树。本来,说“我家后园有两株枣树”就完了,他非要写成“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为什么?因为寂寞、孤独、无聊,于是故意把简单事物复杂化,用此打发无聊的时光!

必须承认,潮剧的帮声真好听,精彩。《扫窗会》在北京演出,它的音乐和帮声,就受到京城音乐名家们的高度赞扬。

而我们音乐门外汉,无法分析,只知是好听、有味。这样就百听不厌了,一句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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