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22-03-22 08:36:34 来源:潮州信息网
□ 杨崇演
春是可以用来吃的。
“吃春”的首选,非荠菜莫属。“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辛弃疾的诗句是关于荠菜最美的诗。
立春之后雨水来,风还有些料峭,但荠菜已经迫不及待地伏在田野中候着人去采摘。田埂上、河沟边、菜畦旁,总会有一株株青青嫩嫩的荠菜在恣意地生长。按捺不住“吃春”的欲望,到田野中割一些回来,或凉拌,或做馅,或用面拌了蒸,那份鲜美,那份清香,真的让人欲罢不能。这便是春天赐予人们的佳肴。
荠菜的时节一过,香椿相继登场。
“雨前香椿嫩无丝”,香椿是“吃春”的主打。没有香椿的春天,是没有灵魂的。我老家后院有几棵香椿树,每逢春天,椿树就急不可待地发芽。嫩嫩的枝叶,翠绿而略带紫色,摘一片放在嘴里,轻轻一嚼,唇齿间清香满溢,尽是春的味道。
香椿是补脾阳的,是一种温性的食物。香椿的吃法很多:可以炒着吃,放入热油锅内炒熟即可;可以拌着吃,拌豆腐——豆腐,不老也不嫩的那种,别具风味;可以腌着吃,四季皆宜品尝;可以做成饼,香气扑鼻,令人食欲大增;可以磨成粉,开水冲泡即可食用,是旅行中便于携带的佳肴也。
春笋,是当仁不让的吃春美食。初春的大地,春笋像个不懂隐藏的孩童,直挺挺地探出一个嫩头,如初生麻雀嘴边的那一绒黄,嫩得乐在人的心窝间。也比妙龄少女的手指粗不了多少,质地还比较脆,顺势轻轻一掰,便唾手可得。掰将出来,脆嘣嘣地掐成一节节,扑腾腾地倒进锅里,经猛火爆炒,盖锅焖,收汁水,盛在盘中油光闪闪,酱黑肉,青黄笋,素中荤,荤裹素,品尝的哪是人间菜呀!
地衣,也是一个不可或缺吃春角色。在平坦的山坡上,在河边的草地上,路边的草坪里,下过雨之后,地菜皮就悄悄地长出来了。那时候吃够了菜园里那几样一成不变的蔬菜,采点地衣,炒鸡蛋也算改善生活了。金黄的鸡蛋,墨绿的地衣,翠绿的葱蒜,搭配得恰到好处。口感比木耳软一些,比紫菜又脆一点,伴着焦香绵软的鸡蛋,味道格外鲜美。
吃春,最让人惊叹的是吃春花。
诗句“青条若总翠,黄花如散金”写的就是春天田野里随处可见的油菜花。家乡每到二三月份,成片的油菜花就泼泼洒洒地开放了。漫步其间,放眼望去,金波荡漾,让人心旷神怡。看够了,玩够了,临回家别忘了采上几把,不仅可以插瓶继续欣赏,也可以上厨房做成美味佳肴。油菜花的吃法很多,煮粥、爆炒、做汤均可矣。
读书知食——春天的很多花花果果枝枝蔓蔓皆可入菜,有人还把花吃出了自己的风格:杨万里拿梅花蘸着土糖吃;袁枚常做藤花饼、玉兰花饼;梁实秋爱吃玫瑰花饼……“含英咀华”,这些人怕是要把春天化在舌尖上、咀嚼在嘴里、研磨在唇齿间、快活在心里头了。
说到“吃春”,不得不提的是芦蒿。
宋代苏轼有诗云:“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说的正是此物。蒌蒿别名芦蒿,生长在山坡、荒滩、河边,是一种野生蔬菜。春风最是醉人,挑点儿碧绿脆嫩的芦蒿,素炒起来,唇齿之间是浓稠的清香气。
春江水暖处,河豚欲上时。宋代的宋惠崇是苏东坡的好朋友,有天他画了幅鸭戏图,让东坡根据画意题诗。但东坡看到的,不止桃花水鸭,所以他题了: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春天到了,鸭子想:春江水暖了,可以游泳了。但苏东坡想的是:芦蒿、河豚可以吃了!最肥的河豚最毒,即便如此,苏轼大快朵颐后放下筷子,打了个饱嗝赞道:“值得一死!”
散文家汪曾祺,是无缘吃到河豚的文士,他甚至还大感遗憾:“我在江阴住了两年,竟没吃过一次河豚,不得不说这是人生一大憾事。”
作家叶兆言也说:“ 父亲总是很不凑巧地错过了大好季节,心有余而力不逮,与一帮民间的饕餮切磋美食,因为没有品尝过河豚,难免抬不起头的感觉。”
吃春,岂是在味觉。
踏春一行去,只为一口鲜。正如一位作家这样写道:“踏青挑菜是很好的风俗。人在屋里闷了一冬天,尤其是妇女,到野地里活动活动,呼吸一点新鲜空气,看看新鲜的绿色,身心一快。”
春天里,智慧的人们充分发挥着美食烹饪的十八般武艺:凉拌、蒸煮、油炸、煨汤等等,把能看见的、能闻到的、能摸到的春吃进了肚里,仅为贪吃、撩拨味蕾?是也,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