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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州古城城隍庙

发布时间:2022-05-08 10:02:01 来源:潮州信息网

□ 陈贤武

根据考古发掘和古代文献的记载,中国古代先民早在五千年前就已经有了人口聚居的村落和市镇、有村落和市镇就有居民,就需要蓄水和泄水,就需要“城隍”。清·孙承泽撰《春明梦余录》卷二十二“都城隍庙”称:“水则隍也,庸则城也”。古代天子在年终的时候都要祭祀八神,在八神中就有“水庸”之神,即主管城市沟渠、水流蓄泄之神,见《礼记·郊特牲》汉·郑玄注。一般认为,正是从古代的“水庸”神崇拜演化成为后来的城隍神。

“城隍”一词连用,首见于汉代班固《两都赋·序》:“京师修宫室,浚城隍”。城隍神的奉祀,古人有始于尧,始于汉,始于三国诸说,然所据不足,无可凭信。有史可征者,见之南北朝《北齐书·慕容俨传》:北齐文宣帝天保六年(555),慕容俨镇守郢城,被南朝梁军包围,梁军以水草荻洪和铁链截断水路供应,形势危急,“城中先有神祠一所,俗号城隍神,公私每有祈祷。于是顺士卒之心,乃相率祈请,冀获冥佑。须臾,冲风歘起,惊涛涌激,漂断荻洪”。于是,北齐军民士气大振,慕容俨率军出城迎战,大败梁军。这是城隍神显灵护佑城市百姓生命和财产安全的最早记载,距今已经有1460多年的历史。

因为城隍神的活动都同本城百姓有关系,中国民众根据“有功于民者则祀之”的祭祀传统,从南北朝时期到元代,在各地建起来的大大小小许多城隍庙中,供奉曾经有功于本地民众的历史人物,并且尊奉其为城隍神。宋代的《太平广记》卷333有《宣州司户》称“吴俗畏鬼,每州县必有城隍神”。

到了明代,明太祖朱元璋在推行中央集权专制的同时,整顿祭祀仪典,其中有一个内容就是统一天下城隍神的名号,确定城隍庙的等级,将祭祀城隍神纳入官家仪典,“朕立城隍神,使人知畏,人有所畏,则不敢妄为”,(《明太祖实录》卷38)有意利用鬼神的力量,加强对社会各个阶层的控制。根据《明史·礼志》和洪武二年、三年的史料记载,尽管朱元璋的诏书所言前后略有不同,但是,经过历史的实际发展,明代有关城隍神和城隍庙的制度大致有如下几个内容:

第一,城隍神祭祀正式纳入官方国家的祭祀礼仪之中,成了天下各府县法定的阴司之神,与地方官府“阴阳表里”,治理地方,地方官上任和离任以及每年都要择日祭拜本地城隍神。

第二,根据城市规模大小及其在同家政治生活巾的地位,各地的城隍庙被区分为四个等级:都城隍庙、府城隍庙、州城隍庙和县城隍庙。

第三,给城隍神以统一的封号。城隍神有封号大约起自五代十国,后唐末帝李从珂时,世间的城隍始有了“王”的封号,不过历代的封号并不统一。明代礼制统一封都城隍为“承天鉴国司民升福明灵王”,正一品;封府城隍为“鉴察司民城隍威灵公”,正二品;封州城隍为“鉴察司民城隍灵佑侯”,正三品;封县城隍为“鉴察司民城隍显佑伯”,四品。并且规定不同等级的城隍相应的服饰和仪仗等等。(《明史·礼志》)

由于明代礼仪制度的改革和贯彻,因此,明清时期,中国几乎每个县以上的城市都建立有城隍庙,供奉城隍神,这在中华大地上是绝无仅有的。

历史上的城隍神的职能,最早是保护城市民众生存和安全的自然神灵,后来,则变成了地方保护神,就是人们常说的“护国安邦”“消灾降福”和主管本城民众的生死寿天,等等,明朝婺源人汪敬的《新修城隍庙记》:“长吏莅任必斋宿读誓,然后见吏民,而朔望必谒,水旱必祷,疾疫必祈。民之祀神如事严吏,抱怨抑而不获伸于有司者,往往呼吁以求阴助。有司者亦遂为之严庙貌,具钟鼓以慰民之所向。”说明城隍对官民具有相同的震慑作用。同这一职能相适应的就是城隍庙的庙堂设置。城隍庙的庙堂中,供奉的神灵就是本城的城隍爷,以及城隍身边的官吏和衙役,一般设有“两廊一十八司曹案官班圣众”,十八司中就有十八名判官,城隍庙设置在大殿前后两廊设置十八个偏殿,两边一字排开。城隍庙一般不供奉其他神灵,例如,道教宫观通常供奉的三清、四御、财神、关帝、妈祖等等。

潮州是一座有一千多年历史的文化古城,城隍庙历史之悠久,自不言而喻。岭南有城隍庙,见于文献,可上溯到唐代。元和十四年(819),韩愈贬谪潮州刺史,在任上祭祀城隍。在这篇祭文中,韩愈自述此前于六月祭祀城隍的缘起是“以淫雨将为人灾,无以应贡赋,供给神明,上下获罪罚之故”。而此次祭祀城隍,则是为了报答城隍显灵之恩。以此一祈一报二次祭祀城隍,文章强调,自然灾害带来的歉收,其影响所及,最重要是“无以应贡赋”,也即无法完成交纳国家赋税的任务。终唐一代,城隍崇拜并未被纳入国家祀典。在此制度史背景下,韩愈在任上祭祀城隍,通过神道设教,是借此敲打编户齐民,推动了潮州地方社会的国家化历程,从中可见城隍神的功能,已不限于守护城池而已了。

既然唐代潮州已有祭祀城隍的活动,那么,城隍庙又在哪里呢?《永乐大典》卷5343引宋代《三阳志》曾经讨论过唐代潮州州治的地理位置,认为至迟在唐代中期,潮州的州治已经建在金山的南边了。《永乐大典》卷5343的卷端六帧地图中的第三图,据陈香白考证:“是宋、明之际以宋代所绘潮州城图为底本的摹绘图。为了适应当时政治的需要。在摹绘过程中增入了数个元明时代的建置。”(《〈永乐大典〉所辑“潮州城图”考略》)图中州治(子城)南侧鼓楼的西南方,有城隍庙,则此庙当系明初之前建筑的庙宇。将该图与明清时期各版本《潮州府志》《海阳县志》中的府城图相对照,可以发现,明初的城隍庙,也即今太平路北端,实袭用了原先的庙址,并一直延续到现代。说不定还是韩文公所祭祀的庙宇,但这还需再作进一步考证。乾隆《潮州府志·祀典》记载府城隍庙为“明洪武二年己酉建”,实误解了顺治《潮州府志·祀典部》“洪武二年封鉴察司民威灵公”之意思,光绪《海阳县志·坛庙》又承袭了乾隆《潮州府志》的讹误。

关于明洪武二年(1369)封潮州府城隍为鉴察司民威灵公之经过,明·郭子章《潮中杂纪》卷三有《封城隍庙诰》记载:“明高皇帝洪武二年春正月,封潮州府城隍为鉴察司民威灵公。是年六月朔,江西宣使谢思鲁赍诰命至潮。……文刻石于城隍庙。是时从事郎潮州府经历孙子亨、知事张惟清、承直郎潮州府通判张杰、明威将军兴化卫指挥司副使湖州分司事俞良辅立石。”

而祀典方面,明初以降的明清二代,潮州府及辖下各县,城隍神的“岁春秋二仲合祀于风云雷雨山川坛、郡厉,岁三祭皆奉神主之”,以及地方官的“初任祀于神,有誓文”(嘉靖《潮州府志·祠祀志》),均按明洪武年间的制度举行,“凡遇祈晴斋戒,禁止屠宰。各官悬斋戒牌在城隍庙内,设香案、香蜡,拜用红毡,僧道各一班开坛诵经。礼生四名,鼓吹一班,各官衣素服,步行至庙。礼生引至拜位,赞行一跪三叩头礼,宣疏文毕,再行一跪三叩头礼,焚疏文,再揖赞礼毕俟。天色晴明,酬神。”(光绪《海阳县志·建置略四·祀典》)祭文方面,清乾隆九年(1744)之后则改用新的部颁文本。(光绪《潮阳县志·坛庙》)

城隍神的崇拜,在明代成为各级官府不可或缺的祀典,其建造和修缮也就必不可少,光绪《海阳县志·建置略四·祀典》:“正统八年(1443),知府王源重修,为《记》。国朝康煕十九年(1680),知府林杭学重修。……道光二十八年(1848),知府刘浔合府县城隍重修。光绪二年(1876),绅民重修。”

城隍庙建造有规制,潮州府城隍庙在县巷东段在坐北朝南,为三进,中轴线上有大门、戏台、献殿(拜亭)、正殿、寝殿等,规模宏大深广。踏进山门,即可见左右立着四位与真人一样高的泥塑差役。天井两边的走廊则安坐着十八尊掌管各方的土地。阴气森森的二进正殿,中间端坐着威严无比的城隍公,左右两边是查簿官和手执三叉的护卫官。大殿两廊设置十八名判官偏殿。殿左是负责通报、传达的速报司,“素著灵应”,民间有“速报爷食多过城隍公”之谚。元代让城隍爷配享夫人,城隍庙里就有了寝殿。在乾隆《潮州古城图》标注为“夫人殿”,内有城隍及夫人的塑像,以及一间完整地摆放着床、衣架和衣橱等家具的卧室。

遵照皇帝的旨意,官员们要不断地从一地迁往他地上任,这在中国属于惯例。人们从而认为,每个城市的保护神——城隍也是要经常更换的。在潮州,就目前所掌握的资料,有明嘉靖四十年潮州知府何宠(浙江临海人。见康熙《台州府志》)及清道咸间知府吴均(浙江钱塘人)。清·林大川《韩江记》:“府城隍庙,在海阳县左。庙有长联最佳:‘料此身必不长存,何苦来急急忙忙作百般恶事;想前生都已注定,也落得干干净净做一个好人。’现今城隍神,乃郡守吴公均也。公薨时,我潮人如丧父母,城都哭动,诚委员章坤吊公诗所谓‘千里未穷骐骥志,万民齐作杜鹃声。’是夜,衿耆(儒生中的耆老。)梦公莅府城隍任,同肃衣冠入贺。故罗上桢吊公诗,有‘云净凤台饶吉梦’之句,正直为神,乃事之常,无足怪也。”

海阳县城隍庙历来即与府同祀,康熙《海阳县志·祠祀·海阳县》:“城隍庙,俱府率县正官致祭,不另设。”到了清中期,就另设专祠祭祀,“嗣因吏民集赀,于庙左另建县城隍庙。相传为乾隆年间建,然无碑记可考。而县始有专祀。道光二十八年,知府刘浔合府县城隍重修。光绪二年,绅民重修。县城隍庙每岁清明、七月望、十月朔致祭。”(光绪《海阳县志·建置略四·祀典》)在《潮州古城地形图》中标注在府城隍正殿的左侧,规模较小,二进。潮州市博物馆存有《移建海阳县城隍庙碑记》残碑(高63cm,宽52cm,存12行),虽残缺不全,却是难得资料,为文献所缺载,录之如下:

城隍之为神,保障一方,与(下阙)/独附祀于郡庙之西偏,囗(下阙)/祠宇曾协规制未备,深惧(下阙)/灵而肹蠁也,亟思有以迁建(下阙)/天子简命,重莅兹土,于时年数(下阙)/庙之左,有四贤祠,基址颇(下阙)/贤祠既必须重葺,而北隅(下阙)/而尽报享,爰进绅耆士庶(下阙)/甬道,旁建两庑,即以祀(下阙)/崇焕,丹艧鼎新,熻然改观(下阙)/月,计费番蚨四千七百(下阙)/人共(下阙)。

惜残碑缺时间之记载,只能从残碑中去考释。碑中提及的“四贤祠”,光绪《海阳县志·建置略四·祀典》:“四贤祠,即旧沈公祠,在县治左。先是明万历间,推官姚嘉会,治行与县令沈凤超埒,邑绅林煕春倡建沈祠,遂并建姚祠于北门外。国朝顺治间,郝尚久乱,姚祠毁。康煕十九年,知府林杭学准绅士林世榕、陈衍虞请,移并于沈祠。……乾隆二十六年,知府周硕勋再行淸复,修葺旧祠。会金山麓翁徐合祠圮,于姚沈祠内合祀巡道翁梦鲤、徐甫宰为四贤祠。”可知“四贤祠”之名是清乾隆二十六年(1761)才出现的。

又“天子简命,重莅兹土”,查民国《潮州志·职官志》,从乾隆元年后重任海阳知县最早惟有山西举人李应均,前后于清嘉庆十一年(1806)、道光五年(1825)两任。如是,则县城隍当建于清道光五年之前后,而非《县志》所言“相传为乾隆年间建”。但还需再作进一步的考证。

1953年,析出潮安县之城区及近郊,置潮州市,1955年曾借城隍庙旧址作办公地点。府县城隍庙后改建成潮州第一招待所(后曾改名古城宾馆),今则作为停车场用。

2021年,以此地作为百花台民俗文化综合体的建设用地,范围北至中山路、南至旧县巷、东至太平路、西至廖厝祠,将建设百花台广场、城隍民俗文化馆、古城旅游集散中心、商业街区、旅馆民宿和地下停车场等,总建筑面积约17000平方米,总投资估算约2亿元,全力打造高端典雅的古城“客厅”,彰显潮州深厚文化底蕴。

顺便说一句。2021年潮州某公众号发了一篇《呵护潮州府城,让府县城隍庙重焕光彩》,文中提到重修府县城隍时能“重修唐代白氏墓坊。据口述历史记载,在原百花台东面的古墓坊,该墓为唐代尉迟恭夫人白氏之墓”,此纯属滑天下之大稽,且不说历代文献无记载唐将来潮州之记载,纵然有,亦无可能在州署前来建这样之墓!鉴于该公众号在潮州有可观阅读量,在此不得不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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