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之乐

早上，我路过一片水塘，看到几个钓友已经把车停稳，拿着渔具往池塘边走去。看着他们的背影，我的思绪不禁回到童年。

我的父亲是一名捕鱼高手。他不是钓鱼，而是用那种小提网，下到水里捕鱼。提网只有办公桌那么长，是父亲用一根楮树枝在火上烤过后，勒成网弓，父亲的网是单弓网，村里还有不少人家用的是双弓网，相比之下，单弓网轻巧，灵活，双弓网的优势是稳定性强，各有千秋。夏日炎炎，正是捕鱼的好季节。父亲和村里几个叔叔先商量一下要去的地方，再决定要不要骑上自行车。

我每次看父亲从房梁上取下提网的时候，都会笑着跑过去要给父亲拾鱼，父亲开始还说外面太热，后来直接就答应了，因为每次跟去拾鱼的都有好几个小伙伴。我们几个看着父亲们下了水塘，就在岸上跟着。水塘的水只到父亲胸口。父亲在水里往前走几步，我们就在岸上走几步。我的眼睛盯着水里的父亲，父亲每一次提起渔网，我的心就不自觉地往上提一下，当我看到渔网里有鱼乱窜时，我就会笑着往前凑，父亲一甩手，嘴里喊一声，“光儿，接住。”我哪里能接住，我赶紧往后闪，父亲已把鱼甩到岸上的庄稼地里，我赶紧跑过去，一把抓起活蹦乱跳的鱼，放到水桶里。鱼进了水桶，就不再挣扎了，我提着水桶，急忙跟上水里的父亲。有时候岸边的青稞会挡住父亲扔上来的鱼，鱼会顺着斜坡滚下水塘，我不由得在岸上大喊，眼泪都急出来了，父亲听到我的喊声，让我不要滑下去，父亲抬起网，在下面张开，我看到鱼重新滚进父亲的网里，才破涕为笑。也不是每次都那么幸运，有时候鱼直接滚到水里，一下就消失了。父亲笑着对我说：“光儿，等那条鱼再长大一点，咱们再来抓它。”当几年后，父亲又一次带我捕鱼时，还是在那个水塘，父亲抓到一条大鱼，他没有网上甩，连鱼带网一起提上岸，把鱼放进我的水桶里，父亲笑着说：“光儿，你看这是不是几年前逃跑的那条鱼。”我仔细看了看大鱼，感觉还真是有点像，我笑着朝父亲点了点头。

我十来岁的时候，村里的小伙伴都会游泳了，我们的夏天几乎都和池塘有关。我也经常提着网跟小伙伴一起去捕鱼，因为我们的父亲都在地里干活，无暇分身。但父亲交代我不要到水深的地方去，他说水深则无鱼，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我确实没有去过水深的地方，因为水深的地方，我根本提不起渔网。我学着父亲的模样，把提网靠着水塘的岸边，左手扶着网弓，右手提着拴在网纲上棍子，左腿在水里不停地朝提网里划水，鱼就可能被我赶进网里。记得有一次，我明明看到一条青鱼扎到我前面的水草里，我赶紧跑过去，把网放好，重复着捕鱼的动作，结果提网时，发现网里空空的。就在我失望之余，继续往前的时候，有一个小伙伴跑到我刚刚那个位置，竟然捉住了那条青鱼，看到小伙伴开心的样子，我当时有些沮丧。就在这时，我的网动了一下，我急忙提起网，网里居然有一条红鲤鱼，比刚刚那条青鱼还要大，它正在使劲地挣扎着，小伙伴也过来帮忙，我们费了好大劲，才把红鲤鱼装进我的鱼篓。

那天回去之后，父亲看到我的“收获”，笑着夸我好样的。我对父亲说了捕鱼的经过，父亲点点头，他意味深长地说：“有些东西或许都是注定的，你如果当时再坚持一下，或许可以抓住那条青鱼，但这条红鲤鱼可能就是别人的了。做人也应该这样，正所谓退一步海阔天空。”听了父亲的话，我使劲点了点头。

自从我离开村庄去城里读书之后，就再也没有捕过鱼。偶尔回到村里，也是匆匆忙忙。现在我儿子已经十几岁了，但他从来没有下过水，连游泳都不会，更别提捕鱼了。他的童年大部分快乐应该都来自手机和电脑，永远无法体会到渔之乐。

□ 黄廷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