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23-10-10 10:56:08 来源:潮州信息网
李畔村,又名豆豉畔李,属潮安区凤塘镇东龙村的一个自然村,万里桥上游北岸,据《潮州府志》:“万里桥,原名李浦桥……”即因桥的北岸为现凤塘镇东龙李畔村,南岸为登岗镇的凤浦村,故得名李浦桥。李浦桥建于宋绍兴八年(1138年),由此可见,李畔建村应早于李浦桥,至少也有近千年历史了。李畔村一直有生产香豉的传统,难能可贵的是整个村各家各户几乎都掌握着祖传的酿制秘技,千百年来绵延不断。
乌豆制成豆豉的工序看似简单,实则不易。普普通通的乌豆必须经过煮熟、发酵、清洗、加盐和南姜麸等工序,经过传承人的用心酿制,才能成为一种香爽的调料和鲜美的小菜。工序大家都知道,但怎么挑选合适的乌豆、怎么掌握恰到好处的火候和发酵的时间,怎么调和盐和南姜等技术细节,就是李畔香豉的祖传酿制秘技。与其它祖传技艺一样,李畔香豉的酿制也有传内不传外,传媳不传女的古训。特别的酿制技术和特别的传承方式,这让传承千年的李畔香豉更蒙上一层神秘的色彩。
“李畔香豉”是物产名,“豆豉畔李”却是李畔村的另一称呼,从这一点印证了李畔村制作香豉的悠长历史,以及香豉对周边的影响。这种一整村近千年制作豆豉的历史,且村名有豆豉二字的村,可以说在中国绝无仅有的。
这里出现了香豉和豆豉二个词,怎么解释呢,先谈一谈:豉。
《楚辞》曰:“大苦咸酸,辛甘行些”。王逸注:“大苦﹐豉也”。然古无豆豉之名,称为“幽菽”(《齐东野语》宋· 周密)。说文解豉字云配盐幽菽也,豉的制作和食用,最少可以追溯至先秦。汉乐府有:“白盐海东来,美豉出鲁门”的诗句。《齐民要术》的“作豉法”记载了豉的详细制作方法,《汉书》、《史记》、《伤寒论》、《本草纲目》等古籍都介绍了豉的食用和药用方法。
豉,一种用熟的黄豆或黑豆经发酵后制成的食品。我们平时对于豉的理解,只知道香豉和豆豉,其实关联的词组还真不少,有盐豉、咸豉、紫豉、麦豉、姜豉、曲豉、面豉等。
盐豉是用黄豆煮熟霉制而成,常用以调味,也有叫咸豉的。《史记·淮南衡山列传》:“……皆廩食给薪菜盐豉炊食器席蓐。”
曹魏的应璩有诗句:
太官有馀厨,大小无不卖。
岂徒脯与糗,醯醢及盐豉。
唐代的白居易诗篇有:
鱼鲙芥酱调,水葵盐豉絮。
北宋的苏东坡,伟大的诗人兼美食家,他的诗中哪能没有盐豉:
每怜莼菜下盐豉,肯与葡萄压酒浆。
美食家诗人记载的莼菜结合盐豉,不知道现在西湖边上的人家,还有没有这道菜,只知道,现在用黄豆做的盐豉几乎很少见了,至少网上找不到卖家。但传入日本的豆豉,日本人称为纳豆,目前在中国以保健品、高端食品的形式销售。
有紫豉一词,应是黑豆做的豉,深紫也就是黑了。
麦豉,就是用麦子代替豆做的豉。《齐民要术》有“作麦豉法”的介绍:“七月八月中作之,余月则不佳,唻治小麦细磨为麵以水拌而蒸之,……香美乃胜豆豉……”麦豉也可入药,如《产经》云治数落胎方:作大麦豉羹食之,即安胎。
面豉则是加了面粉的豆豉。
那么豆豉与香豉呢,有什么相同与区别。
汉语词典:豆豉是把黄豆或黑豆泡透蒸熟或煮熟,经过发酵而成。有咸淡两种,都可放在菜里调味,淡豆豉可入药。
《浙江通志》有介绍“香豉:名醫别録,豉出錢塘者香美而濃,取中心者佳”。
《梦粱录》卷十三:“坊卖焦酸馅、千层儿,又有沿街头盘叫卖姜豉……”卷十六记载:“冬间添卖冻姜豉蹄子、姜豉鸡、冻白鱼、冻波斯姜豉等”。这里的姜豉,是不是香豉,李畔香豉是加了南姜的,就是古籍中的姜豉吗?
清代诗人蒋士铨有“堆柈饷姜豉,聊佐餐淡粥”的诗句; 吴孚恩有:“姜豉祛腥称,椒香点厣谐”;张玉珍有:“凭将姜豉细调匀。浑不数、多少山珍。堪愁处、西风吹老,触忤归人”。姜豉在诗人的眼里,就是某些食美必不可少的调料。
从张仲景的伤寒论及后世各种注释版本中有栀子豉汤方:此方惟栀子、香豉二味,然施于其证时,其效如响。若不亲试,安知其效?
《太平圣惠方》治骨蒸劳、背膊烦疼、口干壮热、四肢无力,牛膝叶羹方:“……生姜(半两)豆豉(一合半)上先以水五大盏。先煎姜豉取汁二盏半。去姜豉。下牛膝叶等。煮作羹。入少盐醋。调和食”。这里姜和豆豉是二味药材。
《伤寒总病论》:天行劳复作热,且至晚则腰背痛,头项强重,葛根姜豉汤:“芍药、生姜(各一两半)、 豉、葱白(各二合半)、葛根(二两)”。这里姜与豉也是二味药材。
可以看出前期姜豉是二种物品,姜和豉,《齐民要术》的中作豉法、其记载的《食经》作豉法,都没有提到姜,而到《本草纲目》里面的制豉法,都有加入姜的,这说明后期姜豉就成为一种食品叫姜豉了。姜豉一词,现代也少用,但有产品注释的关键词还是有用姜豉的。可见姜豉应该就是南姜豆豉。请教潮州菜名师,说现在一般都叫豆豉,对于加了南姜的豆豉一般就叫香豉。我还是喜欢香豉一词,就因为突出了一个香字,更能体现软嫩酥香,风味隽永,看到明黄的姜丝,乌黑发亮的豆,真是色香味俱全。
另外,汉语词典说的“淡豆豉可入药”,倒不如直接说豆豉可以入药,很多古医书说的并不全是淡豆豉,《本草纲目》《伤寒论》等医学经典的,更是可以看出豆豉的药用价值和保健作用。李时珍曰:“豉,诸大豆皆可为之,以黑豆者入药。有淡豉、咸豉,治病多用淡豉汁及咸者其中心者,非剥皮取心也”。
现代医学技术的发展,中国产的香豉几乎没有当药用了。
作为食品,用于调料有很多记载,其实香豉也可以做为一种杂咸(小菜),一碗稀粥,配上几粒香豉,那就是一种美食。
董小宛,诗人、“秦淮八艳”之一、 中国古代十大名厨之一,对香豉情有独钟。其夫冒襄怀念董小宛的《影梅庵忆语》写道:“姬性澹泊,於肥甘食物,一无所好。每饭,以岕茶一小壶温而淘之,佐以水菜数茎、香豉数粒,便足一餐”。中国古代十大名厨董小宛直接把香豉当然杂咸下饭。
更有甚者,姜豉还右以用来接待皇帝的。在《武林旧事》(宋未·周密)《卷九·高宗幸张府节次略》:“直殿官合子食:脯鸡、油饱儿、野鸭、二色姜豉、杂熝……”二色姜豉揣测应是黄豆豉和乌豆豉。风味独特的二色豆豉,就与其它珍馐美味一并接待皇帝了。
中国浩瀚的古文献,记载着大量香豉、豆豉、姜豉,或出现在医书中,或者出现在诗词作品中,更是中国先民日常生活必不可少的一种调料、一种小菜。豉的出现,使中国在大豆的食用上,增添一笔重彩。现代的工业化,使豆豉的生产也出现自动化、标准化的生产工厂。
作为最好的中华料理潮州菜,哪能没有香豉:蒸鱼(头)、蒸排骨的传统蒸法,香豉是必备的,夏天的叶菜较少,瓜茄豆就是主要蔬菜,这瓜茄豆在烹饪时加入香豉,味道立刻不一样的可口,苦瓜五花肉加入香豉、豆角五花肉加入香豉、葫芦瓜加香豉,白茄加香豉,这些都是潮州家常名菜,在炎热的酷暑,会令人胃口大开。
儿时每逢中秋节,生产队必定会分鱼,中午吃鱼粥也就是传统项目了。我们的鱼粥,不用说会加入香豉,香豉独特的袪腥作用,又能保留了鱼的新鲜,豆豉的植物蛋白经发酵转化成的氨基酸使鱼粥更加芳香四溢 、香甜、爽口,令人口齿留香,回味无穷 。儿时的香豉鱼粥,就是家乡的味道。
说来也怪,按现代食品工业的生产要求,没有商标、没有厂名、没有生产标准的李畔香豉得以传承,正是有一群消费者的支撑,这群消费者就是生活在万里桥周边的村民,以及在外的游子、包括东南亚的华侨。炮台、登岗、浮洋……这些地方的老客户一个电话过来,生产者就送货上门。广州、深圳、佛山……现在的物流也很方便的,想要的第二天就到达。华侨想吃香豉的,就会托朋友回唐山时带上几斤。
家乡的味道寄于一粒粒的香豉中,让人忘不了。这一千多年不变的味道,一直从万里桥边的豆豉畔李飘向四方。
我们不希望豆豉畔李的村名,会因传承的问题变成名不符实。目前制作生产香豉的大都是年长者,年轻人似看不到香豉的未来,很少从事香豉生产了。庆幸的是,东龙村委认识到李畔香豉的宝贵,申报了潮安区非物质文化遗产,籍此吸引李畔村年轻人主动传承祖传秘技,使香豉产业做大做强。
潮州的确有好多宝贝,这都是我们中华民族的宝,任一件宝贝都不能在我们这代人手上失传了,我们更应鼓励深入地研究香豉的保健和药用功能,让更多人认识香豉、喜爱香豉。
此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寻。如果你也想尝尝家乡的味道,请到万里桥边的东龙李畔村,那里就有最地道的香豉。
邱森才
编辑 张泽慧 责任编辑 詹树鸿